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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耿弇不甚明了的蹙眉:“朱将军让我来火速赶来,就是为了救他?”

  朱祜一本正经:“正是。若是她有所损伤,你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我嗤然冷笑,丢开手中的马鞭,双手平伸,递到耿弇面前:“缚了我去见陛下,保你头功一件。”

  朱祜微微一颤,方欲解释却被我一眼瞪视过去,终是犹豫着闭上嘴。

  耿弇也不客气,喝令手下将我绑了,原本是想将我的胳膊反绑在身后,朱祜在一旁不停的碎碎叨念,吓得士兵不敢做得太过,最后象征性的将绳子在我手腕上绕了两圈了事。

  “绑了也好,只当负荆请罪。”朱祜一路小声叮嘱,“等会儿见着陛下,你若不知如何解释,索性放声大哭,到时自有大臣会替你求情。陛下最是心软不过,不会怪罪贵人的。”

  我在心底冷笑,本想讽刺他两句,但转念想到朱祜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说明他其实是真心偏帮着我的,于是闭嘴不说。

  沿途俘虏甚多,我四下打量,终于按捺不住问道:“邓奉现在何处?”

  耿弇骑在马上,闻声诧异的回头:“事到如今,你倒还顾念着他。既能这般顾念新主,如何背弃陛下当年的恩情?”

  我扭过头假装没听见。

  “嘿,你这厮,倒也硬气,身手也是不错。”他在马上回首一笑,笑容虽然短暂,却极是帅气,“不如我替你求情,让陛下饶了你的性命……”

  我抬头,迎风直视他:“小人是否该对将军的再生之恩感激涕零,日后誓死报效将军于鞍前马后?”

  耿弇诧异莫名,过得片刻,对朱祜道:“这小子天生反骨,软硬不吃,仲先你留他何用?”

  朱祜笑着摇头,晦默如海。

  ***

  到得大营时已是黄昏,战场上人来人往十分拥挤凌乱,此次亲征十分仓促,所以虽然御驾在此,也不过简易的搭个大些的营帐,连天子御乘的六马马车都没见到影子,仪仗之类的更是找寻不见。

  朱祜一路引我至营帐前。

  耿弇并非蠢人,朱祜待我的态度如此迥异,他再觉察不出什么也当真不配当大将军,是以这一路他不时的侧目打量我。

  因为环境太乱,营帐前只见三四名守卫,却连通秉的内侍也寻不着一人。朱祜性急,索性不等通传,便带我靠近营帐。他让我等在帐外,整了整衣裳,自己充当通传官先进去了。

  帐外,耿弇的视线始终追绞着我,他的疑虑渐深,目光也越来越犀利。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终于熬了五分钟,忍无可忍的遽然回头:“看!看什么看!我对龙阳断袖没兴趣,你再盯着我看,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他先是大大一愣,转而冷哼:“不可理喻。”

  我扭过头不理他,过了半分钟,他小声在我背后嘀咕:“你放心,我对龙阳断袖也没兴趣。”

  驻足等了约摸十多分钟,里头却始终没有人出来,既不见刘秀,也不见朱祜。原本借着和耿弇斗嘴而缓解紧张不安的我,再度陷入焦灼,心怦怦乱跳,像是没了着落点,脑子里不停的闪现着刘秀的脸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朱祜才慢吞吞的掀帐而出:“陛下宣召。”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深吸口气,跨步向前。

  耿弇尾随,却突然被朱祜一把拽住胳膊。

  入帐,简陋的陈设,两个熟悉的男人面面对峙。

  心在那一刻,被狠狠的提起。

  “仲华!”我失声惊呼,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他。阴就明明告诉我说,他走了。

  我以为……他……

  邓禹转过头来,目光触及我腕上的绳索,剑眉紧蹙,露出一丝不快。然而也仅此一闪而逝的刹那瞬间,他恭恭敬敬的向我拜倒:“臣禹,叩见阴贵人。”

  我惊骇的望着他臣服在我脚下,呆若木鸡。

  刘秀欺身靠近,伸手欲替我解开绳索,我下意识的肩膀往后一缩。抬眼看他,眸光清澈柔和,波澜不惊,眼角的笑纹迭起,他冲我弯眼一笑。

  一年未见,他身上的那股帝王气势愈发惊人,瞬间勃发的张力压得我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不发一语,我和他相隔丈许,彼此凝望。

  心跳得飞快,我感觉四肢无力,这一年里设想过无数遍若与他再见,当以何种面目面对他,或怒叱,或冷酷,或漠视,或自愧,或负疚,百转千折,却终不及这真实的惊人瞬间。

  他是我的宿命!是我的克星!是我的孽债!

  我在他面前似乎永远都无所遁形。

  我深吸一口气,直挺挺的站着,努力的……努力的在他面前把脊背挺直了,努力的维持住自己最后仅剩的一点傲骨。

  然而,他的表情却始终千年如一的温吞。

  没有一丝变化。

  “陛下!”邓禹长跪膝行至刘秀面前,再次叩首,“当断则断!”

  刘秀脸上的笑容敛起,千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震颤。

  我不明白他在犹疑些什么,只是……眼底的确闪烁着某种异样,似挣扎、似矛盾、似痛苦,似不忍。

  是什么令他如此?难道……

  我不禁低头瞟向面无表情的邓禹。

  “陛下!”邓禹声色俱厉,凄厉得令人心惊胆战。

  “来人——”

  “臣在。”刘秀刚出声,帐外的耿弇便走了进来,再一看不只耿弇,跟进来的还有岑彭。

  “卿……以为应当如何处置邓奉?”

  耿弇与岑彭对视一眼,跪下齐声道:“邓奉背恩反逆,暴师经年,致贾复伤痍,朱祜见获。陛下既至,不知悔善,而亲在行陈,兵败乃降……臣等以为,若不诛杀,无以惩恶。”

  我一震,险些惊叫出来。

  邓禹抢在我动怒之前,掷地有声的说:“两位将军所言甚是,陛下不可妇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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