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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我赶紧扶他起来,花锄看我一眼,不自在地说:“没事。”

  我发现他头上的簪子不见了,想必是刚才摔倒时掉的,四周看了看,没有。花锄一下子就慌了,我安慰他说:“不要紧,我一会到街上给你买一根。”

  花锄摇摇头,脸色苍白。看来他很宝贝那根簪子,于是,我和他一起满地地找,后来终于在台阶下的花盆后面找到了,那是一根玉簪,可惜已经断成了两截。

  花锄拿着断了的簪子怔了怔,眼泪便掉下来。

  他平日里骄傲又要强,很少掉眼泪,我慌了神,忙说:“不哭不哭,好花锄,都是我的错,我立刻去铺子里再买一根一样的玉簪子给你,好不好?”

  花锄不说话,抹着眼泪飞快地奔回房去。

  我无措地抓起地上的山鸡,送到了厨房里。

  程二娘正在烧火,见我没精打采的,便问怎么回事,我郁闷地将花锄断了簪子的事讲给她听。

  程二娘叹了口气说:“可怜的孩子,他爹娘早亡,那玉簪是花锄的爹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唉,我又闯祸了,若不是我吓到了他,他也不会把簪子摔断。

  花锄晚饭也没吃,我一吃完饭就去找他,这孩子趴在榻上,已经睡着了,脸上全是泪。

  我扯过被子给他盖好,在他床前的梳妆匣的最底层找到了那根断了的玉簪,小心地收进怀里。

  修玉簪不知要花费多少银两,我身无分文,只好去找秦江月借。

  揣着一百两银子,我跟着程二娘找了好几家店铺,都说玉簪断了不能修补,最后终于在一间城中最有名气的老字号古董铺子里找到肯接下这活儿的掌柜的,但他也只是答应尽力修补,不保证一定修好。

  回去后,我没见到秦江月,连花锄、墨竹也都不在,只有醉剑一个人看家,说是公子去流玉山庄拜会前辈去了。

  我不爽地嚷嚷:“什么前辈,去那么多人干吗?又不是去吃喜酒。”

  程二娘摆上买回来的几碟小菜,斟上酒端给我一杯,这里的酒大多是果子酿,度数不高,大约比葡萄酒还低些,我也就没推辞,接过来解渴。

  程二娘嘿嘿笑着说:“这你就不知了。流玉山庄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与河东姚家、北城秦家齐名,流玉山庄的老庄主裴勇啸,刀法独步武林,威望甚高,这一带陆上的货都是他们家的。少庄主裴风小姐也算是江湖后辈中的翘楚,号称‘玉面柳刀’,生得那叫玉树临风,人又温柔,是童山城男子心中最完美的妻主。”

  “嗤—”我喷了一地酒水,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怪,“切,不就是会哄人的纨绔女吗?”

  程二娘神秘地凑近:“错!裴风小姐既风流倜傥又温柔体贴,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了,可听说我家公子要挑一个一生一世对他一心一意、不纳偏房的妻主,就至今未娶正室夫郎,还遣散了之前纳的那些小爷,就等着和咱水榭山庄成就百年好合呢。老庄主虽然没明说,可是公子这次去拜见裴庄主,就是老庄主的意思,我看,十有八九能成……若是成了,嘿嘿,一定是轰动武林的大事。”

  “啊?”

  我的酒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心里不觉火大—什么风流倜傥,有我好看吗?比我有风度有内涵吗?

  我看她一定是看中水榭山庄的家业了,想借着婚姻绑住秦江月,也就等于得到了水榭山庄。

  哼!

  肯定是这样,真是卑鄙龌龊!

  直到天都黑透了,秦江月的马车才驶回来。

  车一停,我还没上前掀帘子,车上就跳下来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白绸衣,长眉凤目,身形修长,想必就是裴风。

  她下来后,又伸手去扶秦江月下来。

  我嘴角一抽,秦江月这个不守夫道的,竟然让女人摸你的手!

  裴风的眼睛紧紧锁在秦江月身上,那含情脉脉的模样肉麻得让我汗毛都竖了起来。

  裴风转头瞧见我,眉目间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她是何人?”

  秦江月瞥我一眼,傲慢道:“她是我家养的侍从。”

  裴风一笑:“老庄主调教的人果然不一样,连个侍从也如此俊俏。”

  秦江月回她一抹淡淡地笑,朗声道:“多谢少庄主相送。天色已晚,少庄主请回。”

  裴风仍旧依依不舍,恨不能凑到秦江月脸上去:“那好,我明日再来。”

  这两个人你侬我侬地互望着告别,我往门槛旁的石墩上一坐,看他们上演完十八里相送后,裴风终于上马离去。秦江月这才回身进了大门,我撇撇嘴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关门。

  晚饭过后,我被叫去秦江月房里。他春风满面地坐在软榻上,兴致勃勃地翻弄着一箱书。

  我瞥了一眼,只见箱子上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裴”字。

  秦江月见我进去,得意地招招手:“你瞧,这里都是前朝大文豪柳冰焰的文集,原本已在战乱中遗失。裴风是个喜爱文墨的人,千方百计地把它找了回来,让文集免于遗落民间,可说是功德一件。裴风特意把这个送与我看,但是有很多已经是孤本,这么大的礼收不得,你拿去十本,把它们抄出来吧。”

  啧啧,三两句话,提了两次裴风!

  原来秦江月也能这么肉麻。

  我缩缩脑袋后退一步,虽然经过本人的不懈努力,已经脱离文盲状况。

  但是,我的毛笔字依旧如狗爬一般。让我抄书?嘿嘿,估计阎王看了都不认得。

  “书墨是像裴风小姐那样的文人雅士做的,小的不通文墨,抄不了。”我回道。

  秦江月一怔,把书放到一旁,平静地看着我,我则垂着手看地。

  秦江月语气平静地说:“你是相国家的三小姐,能作得出诗,论得了道,还说不通文墨?”

  我撇嘴笑:“小的确实不通文墨,从小浪荡惯了,那写诗词也不过是信口胡诌的,其实我连字都不会写。”

  秦江月大怒,一拍桌子:“你抄还是不抄!”

  我脖子一梗:“不抄!”

  秦小公子冷笑一声:“不抄是吧?三十日很快到期,不抄就没有解药,你真想尝尝穿肠肚烂的滋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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