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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下官参见婕妤娘娘,启禀娘娘这是皇上一早就嘱了下官去办的差事,虽然如今皇上未曾说什么,但既然做好了,下官便是在今天这个日子替娘娘送了来。”果然在伊犁大人示意宫人们将走马灯悬挂于这厅堂内的几个角落后,整个厅堂不仅亮堂了起来,更让人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景桓竟一早便有了这份心思。我知道他对我不至绝情,但又到底是什么令得他甚至都不愿意见我一面,而原本一直熟睡着的未凉也醒了过来。见到这许多会动的灯笼也是笑得那样灿烂。“主子,奴婢给您带回了城西那家老店的梅花糕。请主子恕罪奴婢去给主子买桂花糕用了太久地时间了。奴婢也尝过了那师傅的手艺还不如奴婢了。”这样熟悉的声音,茗曦。我惊喜地发现在宫人后头,不知何时已站着手挎食盒的茗曦,为什么这一刻这些人让我感动得想哭。

  宫人们在挂完灯后便退下了,然而伊犁大人却嘱了另一个宫人模样地人留了下来,茗曦会意地朝四下张了张合上了门。而那宫人见到我并不下跪,相反他眼睛里那种桀骜的眼神反倒令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我狐疑地望向伊犁大人,而正当伊犁大人要开口时,那人却抢先一步说道:“在下叶怀陵,央了伊犁大人才想要见一见婕妤娘娘,有些话想要问一问娘娘。“茗姐姐不如先带着伊犁大人去偏殿小坐。”便是在茗曦与伊犁大人离开后,我站起身替未凉重又掖好被子,“叶怀陵?故人已不在,怀念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徒增悔恨而已。陆姐姐在很久之前曾对我说,如果有朝一日能够见到叶先生一定要帮她带句话:她说她只是好恨,为何当初没有逃离的勇气,所以但求一死,灵魂得以飞越万水千山,回到那个庭院,回到那个弹着《长相思》的人身边去。我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先生了呢,如今这话总算是能带到了。”

  提到陆陵兰的时候,叶秋铭有一丝丝的颤抖,他的拳早已攥紧眼眶红红的,像是在拼命拼命忍住些什么,是心痛还是遗憾又或是悔恨,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陆昭仪不会再回来了,而她的灵魂有没有如愿的回到南诏去,我更是无从得知:“陆姐姐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病得很重了,但我其实很想告诉她,并不是她没有勇气,而是她心里的那个人没有勇气,是那个人的怯懦摧毁一切。差点忘了,方才先生似乎说有话想要问,先生但说无妨。”

  “辗转得知陵兰她在宫中也唯有与娘娘才是朋友,如今在下只想问娘娘一句,陵兰她在宫里过得好不好,皇帝待她好不好。”

  “先生如今这样问又还有什么意义,皇宫中是怎样一个世界,难道先生看得还不够多吗?姐姐她一直是淡然的,仿佛冷眼看着这里的喜悲,因为她的心早已不在这里,所以连灵魂也是空的,你说她过得好吗?如果说她什么时候还像个真实的人,恐怕就是每每弹奏着《长相思》的时候。先生也精于琴艺,自然知晓这琴声最易泄了心声,而在这样的地方她却可以毫无顾忌的一遍又一遍弹奏着《长相思》,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泪流,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用这曲子在为自己送行,先生该是明白的,也许离去才是解脱,如果残喘下去这一生都不会快乐。”在面对陆昭仪的死时,我以为我已经很淡然,但如今在向叶秋铭讲述起这些过往时,无疑也是一一又将结好的疤,又一层层揭开。

  痛,也只是短短的一瞬吧,唯有时间方能治愈一切病痛吧!

  这一夜天边早已被爆竹的红光印染,而宫中一场盛大的宴会也正在燕雀湖边进行着,原本我也应当携着未凉一道出席的,毕竟皇上并没有下任何将我禁足的旨意,只是这样的时候我的出现恐怕会让人很扫兴吧。茗曦备下一桌好菜,她能够再度回到我身边,难道不正是最好的安慰了吗?

  这是我们三个人的晚宴,简单却又温暖,看得出来为了这桌佳肴茗曦也是下了一番工夫的,今夜想是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暮菀宫来吧,干脆便是邀了茗曦坐下,斟满酒盏举杯邀她共饮,而这一次茗曦却并没有推辞,也许我可以将所有的不如意全数溺死在酒盏中。

  “这宫外的人都是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宫来,而这宫里的人却是站在里头怎样都走不出去,其中的冷暖也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茗姐姐好傻呢,既然出去了又何必再回来呢,你明知道这是座坟墓,华丽的埋葬掉一个女人的青春年华以及所有的希冀,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回来。”

  茗曦轻轻放下酒盏,垂下了头去:“上回主子说过的那些话,茗曦懂得主子的意思,一开始的时候奴婢是觉得主子比这宫里的人活得都真实,同主子呆在一起的时候永远不会觉得压抑,也不用带着什么面具去揣摩上意,及至后来发生的一切一切,奴婢是看着主子如何熬过来的,当真的心疼。奴婢曾有个走失的妹妹,算算年纪应当也是与主子一般大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早已将主子当作自己地妹妹来照顾了。

  我们相视而笑。只是衣袖一翻饮尽杯中之物,我以为陆昭仪之后,再也无人能够陪着我月下对饮了。没想茗曦竟也有这样的好酒量:“姐姐应当也从伊犁大人那听过了吧,赫连一门多事之秋。我对于未来已看不清方向了,姐姐再陪在我身边也许害的不仅仅是自己,明知是深渊为何姐姐还要回来,我业已做好最坏地打算,只是。放不下未凉,这孩子还只……”想到未凉却也是不觉一阵心酸。

  “明知是无底的深渊又怎好让主子一人面对呢,主子你其实没有外表看来这样坚强,而茗曦只是想在这样地时候能够让主子有所依靠,天大的事两个人分担总好过一个人抗,奴婢在进宫之前已同父亲大人说好,从此便当没有奴婢这个女儿吧。这样无论日后会怎样,奴婢也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在奴婢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在宫里呆了这许久看够了,听够了,奴婢也只想真真实实的活一回。”

  “姐姐啊。答应我不管会怎样,定要替我保护好未凉。如果可以的话万请姐姐尽力将未凉带出宫去。如果我不在了,我情愿他被乡间村夫收养。也不愿在天上看着他卷入这没有硝烟地纷争中去,如果姐姐真心待我好,就答应我。”

  一切又归于宁静,我固执的将那些走马灯全数悬挂在回廊上,曾经那些都代表着景桓的心意,但这一刻我却不想在房内见到,那种心痛令人窒息,未凉甜美的睡脸都不足以安抚。推开房门,阵阵凉意袭来,我不由得紧了紧衣裳。倚着廊柱半蹲下来,叶秋铭离开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恰好飘入我耳中:失掉勇气的又何止在下,娘娘不也是一样的吗?

  是啊,我那样怯懦,不敢去探寻真相,情愿自欺欺人的亲手将暮菀宫变成为一座冷宫,如果将自己禁足足以替代父兄那些所谓的罪,我也心甘情愿。

  一道亮光划过天际,在深邃地夜空中华丽的绽放开来,即便绚烂如烟花,在将最美的一面展现在世人面前后,也总敌不过陨灭,坠落地那一刻也让人忍不住心伤,也许只是望着烟花的人心境不同吧。这一刻脑海中浮现地是那个男人温柔地揽着我,温柔的笑说要陪我看新年地烟花,要拥着我一道守岁时的景祥,我很想知道成为幻觉的是那一刻,还是这一秒。将头埋入双腿间,不愿再去想,再想也不过是徒增心伤,仅此而已,这样的夜不如早早歇下,至少还可以拥有梦。

  只是便在要转身离去时,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暮菀宫前,那一身明黄的袍子在黑夜中依旧这样醒目:“郁儿,为何一个人坐在外头,夜寒当心着凉。”那一刻我的眼中几乎就要涌出泪水,甚至忘了见礼,仿佛立时变作了雕像一般呆立在原地。

  “郁儿,朕来了朕答应过你,要陪你看新年的烟花,朕答应要陪你守岁到天亮,朕来了。”他疾步走来拥我入怀,我知道我的泪已沾湿他的肩头,他没有忘记,没有忘记承诺,没有忘记,没有忘记!而我早已泣不成声,原本存了一肚子的话,此时却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景桓解下斗篷轻轻为我披上,那上头依旧残留着景桓的热度,暮菀宫的上空被无数绚烂的烟花所掩映,各色烟火的华美让我忘记了他们陨落时的悲哀,天边是无数张狂的美,而我们坐在庭院中为走马灯的流光所包围。我不知道这一刻会有多少嫉妒的眼光投向了暮菀宫,我不自禁的起身在园子里旋转起来,仿佛所有的花儿此刻都只为我绽放,我看到景桓嘴角温柔的笑,是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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