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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今日主子怎回得这样晚呢,莫不是又去漱景宫走动了吧,小蛮早就替主子沏好了茶。”虽然往常她也总是在我从来凤殿归来后替我沏上一壶茶,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来凤殿前看到的那一幕印象太过深刻,总觉得如今她所做的一切都太过殷情了。

  晨间还好好的,这会却下起大雨来,我依在画舫的围栏上,雨色空蒙中的燕雀湖倒是别有一番韵味,闲来无聊之时我总爱坐在这里,即便只是发呆也令自己倍觉舒心。我很想知道晓华在听到了我与姐姐谈话,又被皇后召见后,会对我有个怎样的交待,同时也更期待明日里皇后要送给我的回礼。

  原本以为就要在这里等上一下午了,却没想到在用过午膳没多久,远远的便望见晓华朝这边走来,她,不该来的。大雨并未停歇,晓华虽是打着伞的却还是被雨水淋个湿透,即便是冒着大雨也急着赶来送死吗?

  “妹妹究竟所谓何事非要冒着这样大的雨来找我,虽然昨日你未时失约,却也不必挑了这时候来谢罪吧!”我一边替她擦拭着沾湿的地方,一边笑着说道。本就是初冬的天又淋了雨,加之又身在湖边,晓华冻得直哆嗦,这些我都只装作视而不见。

  “姐姐,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事情绝对不像玉婕妤说的那般,晓华是真心向着姐姐的,并不是谁人派了来的奸细。”她狼狈的跪在我面前,身子不住的抖着,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跪我,却也不理会自顾把弄着那些杯盏,见我如此态度晓华又接着道,“而皇后娘娘之所以单独召见了晓华,是要询问有关盼夏之死的事,她要晓华一定要在皇上面前说出那个推盼夏下湖的人,不管晓华是否真的看见了,都一定要在皇上面前那样说。”闻言我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在晓华面前蹲了下来,解下披在身上的斗篷替她披上。说晓华见到宸妃将盼夏推入湖中本就是我一手捏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知道玉姐姐会不会宸妃身后的那个人,而今皇后倒将此变作了将宸妃一军的砝码。

  左边是宸妃,右边是皇后,想也知道晓华的处境有多难,若想要在昭庆门内站定一席之地,这两个人是谁也得罪不得的,只是若正如姐姐所说的那般,这个抉择对晓华而言却是轻而易举的。我扶起她,二人相视而坐:“傻丫头,那么大的雨你就不该来,若是病了又该如何是好。”边说着边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皇后乃六宫之首,宫中事宜她自会打点妥当。妹妹这样急着冒雨赶来,可是来跟我讨主意的?”既然我心中已有了答案,自然还是要给她找个台阶下的。

  “姐姐不怪罪晓华便好。”她哆嗦着接过茶盏,一口热茶下肚这才缓了过来,“这些原本是皇后娘娘秘密交待的事,但晓华也是为求个自保才来向姐姐讨个主意,不过方才姐姐的寥寥数语却叫晓华茅塞顿开。”全然不复方才的狼狈,她冲着我跪下的那一刹我读不懂她的举足无措,而今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依旧看不破。

  天气就仿佛世事般瞬息万变,原本如倾泄下来的大雨而今却是说停就停,原本邀了晓华一道用膳的,她却如人意料的推脱了,我也并不留她。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心下却不禁一声冷笑,我不知道小蛮是不是看过食盒中的信笺,更不知道在来凤殿前她对余晓华说了什么,然而有一点我却是清楚得很,像余晓华那样多疑的性子明知我在怀疑她,她是决计不会这样匆忙跑来跟我解释的。听茗曦说余晓华在入宫前本是一名戏子,乃因戏班倒闭了不得以才入宫为婢,如今的她难道不也正在给我演出戏吗,与过往不同的是而今的舞台却是更大更金碧辉煌,只可惜我从来就只将自己视作观众,而并无意参演她的戏份。

  偶尔也会问自己这样做值不值得,但只要一想到碧儿的死状,我便一次次的肯定那个问题,杀人偿命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想到小蛮,想到我与她自交泰殿直到暮菀宫一起生活的那些片段,心还是会痛,为什么会有背叛,明明是这样好的姐妹为什么要出卖我?

  一夜无眠,我睡得越来越少终究是清减下去,喧哥哥开的药似乎一点也没有起效,他第二次来看我时便不再开任何的方子了,他说只要我自己不想好起来,那么谁也无能为力。我知道我的心已被仇恨涨得满满的了,但对于碧儿始终是存着份歉疚的,然而在景桓面前我依旧笑得那么好,即便他也看出了我正一天天清瘦下去,我也只是笑着告诉他我在效仿飞燕,希望有一天能够在手掌上起舞。

  皇后的回礼着实令我期盼了一阵子,一大早子矜便来到了暮菀宫说是皇后请了我去,此去并未将茗曦与小蛮带在身边,一路上与子矜也再无旁的言语。

  “菀郁参见皇后娘娘,给皇后娘娘请安。”

  “此番东越使者还进贡了好些茶叶来,与江南那些地方的截然不同,听皇上说菀婕妤对茶叶也是有些研究的,那本宫就想请婕妤在内堂来替我尝一尝。”说着便示意子矜领着我往内堂去了,她依旧笑得那样温和,然而后一句话却叫我不禁心下一凛,“本宫不会叫你失望的,便当作是谢礼吧。”

  原本皇后这次的召见并不在正殿,她选了来凤殿内另一处僻静的厢房,与正殿内那庄严的风格不同,存香斋倒更似是大户人家女儿的闺房,至于内堂与外间也只不过隔着一面山水屏风。我倒是乐得自在安然坐于内堂,子矜立时将茶奉上便又退下了,仔细嗅了嗅的确是一等一的上品,淡扫明湖开玉镜,丹青画出是君山,君山银针,尹大人竟能搜来如此珍贵的茶叶来,听闻君山银针雨天不采、露水芽不采、紫色芽不采、空心芽不采、开口芽不采、冻伤芽不采、瘦弱芽不采、虫伤芽不采、过长过短芽不采,即所谓君山银针的“九不采”。

  只可惜今日皇后邀了我前来却并非仅仅只是品茗,虽然看不见外间发生的事但声音却是十分清晰的,而那个声音却险些叫我摔了手中的茶盏。

  来人的声音我又怎会辨不出来,只听皇后屏退了左右笑着道:“听闻皇上新近赏了几块江宁织造府的缎子给妹妹,虽说比起本宫殿内的几匹西域雪缎是稍稍逊色了些,但如今见看来倒也算得是上品。”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娘娘的吃穿用度自然是臣妾比不得的,雪缎价值连城又哪里是织锦所能企及的呢!”我不敢相信皇后面前的姐姐竟会是这般样子,那种极尽献媚的腔调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那日你说的本宫细细考虑了一番,本宫只是不明白依着玉婕妤的聪明才智,又何需依附本宫呢?更何况你不是一直都与宸妃交好的吗,怎的此次不仅与之划清界限还要倒戈相向呢?玉婕妤能给本宫一个解释吗,本宫不希望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东西成日出现在本宫身边。”难不成皇后的回礼便是玉姐姐的解释,虽然通过捏造盼夏之死另有别情,而去试探姐姐是否就是宸妃身后的那个人,但我也仅仅是怀疑,仅仅是因为盼夏临死前对小蛮说过的话而产生的怀疑,但是真相很快便要揭晓,我所寻求的答案很快便要浮出水面,然而当这一刻真真要来临时,我却有些退缩有些恐惧。

  我看不见姐姐说这些话时候的表情,然而她口中吐出的每一句话却足以撼动我的一生,短暂的沉默之后只听姐姐缓缓道来:“娘娘面前臣妾不敢有妄言,臣妾初进宫时皇上对宸妃娘娘宠极一时,后宫上下无人能及,而臣妾年少无知只单单想找个靠山而已,然而与宸妃娘娘处得越久才越发现,宸妃她并不是值得臣妾效忠的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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