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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清如闭了眼摇摇头沉声道:“姐姐你说错了,不是我准备怎么办,而是皇上准备怎么办,那丫头是我宫里的人,皇上如今收了她怎么着也会来给我一个交待,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等这个交待,若不出意外夜晚或是明晚皇上就该有所表示了!”除非皇上根本不在乎她!

  最后这句话清如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自己也不能确定福临心中对她到底在不在首,到底有多在乎,为什么她总觉得福临的心好难捉摸,她感觉抓到了一点,可下一刻又离的更远,是不是皇帝都是这样?!

  水吟一时间也没更好的主意,只能点头同意,一旁月凌突然想到一个事儿,不甚确定地道:“你们说皇上会不会真的喜欢她?”

  水吟听了不以为意地道:“皇上对她最多也就是图个一时的新鲜罢了,哪会真的喜欢,她有这个资格与本钱吗?论相貌,论才学,论人品有哪一样能被皇上瞧入眼的,说到真喜欢这个词,恐怕只有你如姐姐才担得起!”说到这里,她眼眸带笑地瞥了清如一眼。

  清如掩唇轻笑道:“好好的怎么将话题扯到我身上来了,皇上喜欢谁多点那是他的事,又不是咱们能左右得了的,难不成姐姐你吃我的醋了?”她语带打趣地说着。

  水吟被她这么一说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嗔道:“瞎说,我有那么小气吗,想让我吃你的醋,美的你!”她轻轻地捏了下清如的鼻子,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几人嬉闹了一阵言归正传,对月凌提出的疑问,虽然水吟说不可能,可清如还是有些堵心,万一要是真的呢,难道真任由一个小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吗?想到这里清如忍不住一掌拍在桌上,将茶盏震的一阵轻晃,水溅出来好几滴。

  “你这是做什么?”水吟赶紧抓起她微红的掌心轻揉着:“为了这么一个没良心的奴才弄疼自己根本不值得,快些消消气啊!”说着用眼示意月凌,让她帮着开解清如。

  月凌会意地道:“是啊,如姐姐,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保重自己,这样才有力气和她斗法,而且有一点你可以放心,她是从宫女升上来的,按着宫里的规矩只能逐级晋升,而且一般都只到庶妃为止,这样一来她还是在你之下!”见清如神色缓和了点她加紧说道:“再者,如姐姐你想,子佩一心想着飞上枝头当凤凰,想与你平起平坐,可到头来她见了你还是要乖乖行礼,你说她心里会是什么滋味,只怕是呕的慌,而你牢牢压着她,还怕没机会整她,将她欠你的东西拿回来吗?!”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清如虽然努力保持清明,但她毕竟已是入局之人,有些事看的没有别人来得清,而今听得月凌开解方明了过来,逐展了颜道:“还是凌妹妹你聪明,是我太急燥了!”

  月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水吟在一边插嘴道:“你理清了便好,我们就怕你被气愤蒙了心,从而让人有了可趁之机!对了,你们说子佩这次承宠会不会有人在帮她?”

  水吟的话让清如打了一个激灵,迟疑着道:“有人帮她?这个人会是谁?他又何以要帮一介宫女得到皇上的临幸?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对她一连串的问题,水吟缓缓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只是我的一个感觉,究竟是不是我也不敢确定,如儿,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幕后之人?”

  “记得!”清如正色道,面对这么一个隐在暗处的敌人,她实在觉得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无处不在,却又无可捉摸!

  “那你说这次的事,她会不会也插了一脚,子佩想离开你自立门户的心思,我们已经是可以确定了,可是宫里的事没那么简单,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可能说想飞上枝头就飞上了呢,这后面肯定有文章!”水吟皱着眉说道,她曾经怀疑过日夕,可后来又觉得不可能,这一下子她没了怀疑的对象,只能任空揣测。

  清如在重华宫的半年禁足,使她对很多事都错过了,也不了解,所以一时间也答不上话来,至于月凌就更不用说了,她好奇地看着清如与水吟,对她们说的话似懂非懂。

  “你的意思是说,子佩可能已经与那个人搭了上?”清如用手帕拭着鼻尖不知何时渗出的汗珠。

  水吟扶着月凌头上松垮的珠花轻声道:“只怕未必,假设真有这么个人,她在斗垮佟妃的时候都没暴露自己一分一毫,可见其有多小心,对自己保护的有多好,怎么会让一个小小的宫女知道,说不定她只是在暗中操控一切,真身……”她冷哼一声不再说下去,然那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一时间诸人都没了再说下去的兴致,且也是近午时分,清如招人传膳,留水吟与月凌在其宫中用膳,虽膳食精美,但吃的人却是没什么胃口,都只是草草吃几口了事。

  送了水吟和月凌离去后,清如独自进了暖阁,一提衣裙,斜斜地倚在了贵妃榻上,脑海中不停地回放着刚才水吟说过的话,现在她心中想得最多的不再是子佩,而是那个不见人影的黑手,她,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可她又躲在哪里?

  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瞌上了眼,昨夜一夜她都没怎么睡过,再加上今天恼了一天了,自是有些犯困,发上垂下来的珠链静静地垂在她光洁的额上,在一阵半梦半醒间渐渐沉睡,坠入迷梦之中!

  这一觉直睡到日沉西山方醒转过来,慵懒地撑起身,许是听到里面动静,知道她起身了,外面有人小声地唤道:“娘娘?可是醒了?”

  醒了醒神,辩出是湘远的声音,抬手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髻道:“进来吧。”得了她的许可湘远方挑帘掩身进来,来到跟前垂手道:“娘娘,适才皇上派人过来传旨,今夜宣娘娘前往养心殿侍驾!”她小心地说着。

  果然不出她所料,看来福临是想和她说昨夜的事了,想到这儿,清如微挑了红唇,闭眼拿手在脸上轻轻抚着,似在考虑着什么,待再睁眼时,已经清明如许,心中有了应对,浅声道:“去派人回了皇上,就说我今日身子不爽,不能侍驾,请皇上恕罪!”

  她这是明摆着拒绝皇上了,湘远被她唬了一跳,从来妃子都是满心欢喜地等候皇上召唤,从没听说过还有人不愿意的,湘远迟疑着没有退出去而是进言道:“娘娘,这样好吗?万一……”

  清如轻瞥了她一眼抬着身下的贵妃榻道:“就照我的话去回,没有什么万一,皇上不会怪罪的!”听得主子这么说,湘远只好压下腹中的疑问与担忧,应声退了下去。

  是夜,没有消息传来,她的拒寝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然清如却不甚担心,她遥望着外面星月点点的夜空,怅怅地叹了口气,在这宫里要防的事与人太多,以前只想着防别人,却不曾想到自己身边的人也有背叛的一天,唉!

  若要叹,这气是怎么也叹不完的,但她却不能如此唉声下去,望望时辰差不多,便让小福子他们去外面守着,里面只留下子矜一人!

  天衣……清如纤长如玉的手指慢慢滑过这件独一无二的衣服,目光迷离如雾,恍然间她已缩回手,慢慢解开自己衣服的扣子,子矜要过来接手,却被她阻止了,她慢慢地解着,一件一件,直至衣物退尽,她方取下天衣,披在身上,长衣勾勒出完美的身姿,飘然若仙,每一次当她穿上这件衣服时,都会觉得自己好陌生,似乎她不再是她,而是另一个……

  想着想着她突然又笑了出来,她不再是她那又会是谁呢,真是乱想,系好最后一个扣子她抬手拔下挽住三千青丝的发簪,顿时如瀑的青丝笔直垂下,披在身后,华饰褪尽,留下的自是最真实的她!

  清如做完这一切,方转过身来,只这一变就叫人眼前一亮,子矜正自不解其所谓何意之时,清如吩咐道:“将所有的灯都用纱罩笼了!”

  子矜没有多问,而是依言照做,找了纱罩来笼上,这一下屋中的灯光顿时蒙胧下来,与天上的月华似有若无的连在了一起。

  清如点点头,提步来到案后,桌案上已经放置了一把凤尾琴,七根琴弦静静的停在那里,不时闪过一丝亮光,似乎在等待着人来弹奏它!

  清如提衣坐下后,将双手放在琴弦上,略微一拨便发出“咚”的一声轻响,许是心情的原因,这声响听得怎是如此哀怨,如一个怨妇一般,这个音惊醒了清如,宫中女子不论什么都不能太着痕迹,怨更是不行,否则定会害了自己!

  想到这里,她停下了欲起调弹曲的手,待心静下,怨压下后,方重新起调,这一次再试音,果然不再哀哀切切,而是一种淡淡的轻愁,似是而非,却引人踌足而望。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清如不再耽搁,信手挥却,七弦在指下跃然而起,如有了生命一般,这一次她弹的是《一剪梅》,随着琴音的响起,她似乎又回到昔日,在临渊池边弹琴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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