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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贞嫔如觑破了她的心意一般,唇畔微弯,起身绕到清如身后,一只青葱玉手悄然搭在她的肩头,侧头望去,贞嫔小指上套的那只玳瑁嵌翠玉葵花护甲映入眼帘,同时听得悠远的声音从头上垂下,“这世间打不开的锁何止一把,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端的要看这锁,锁住的是自己还是别人!”

  “娘娘?”清如被她说得迷糊,欲起身问个究竟,却被肩上的手按住了身子,只听贞嫔又接下去说道:“这宫里从来就不是什么清静地儿,一夕之间扶摇直上又或者获罪被贬的屡屡皆是。这锁锁的若是别人,那于己身自是无碍,但若是锁了自己,解不开又不愿别人帮着解,那就是愚昧了,如贵人,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贞嫔话中含糊不明地透出欲与她站在同一边的意思,虽不明其何以要如此示好,但清如此刻别无选择,待贞嫔将手从她肩上移开,趁势直起身子,双手搭于腰际欠身拜下,“娘娘教诲,清如当铭记于心中,日后但凡娘娘有所差遣,清如一定尽心竭力!”她只是一个无宠的贵人,虽在太后那里有几分宠爱,然不得圣心,与她一道进宫的几人中,水吟受了日夕之事的牵连禁足宫中,月凌又向来无宠,她一人孤掌难鸣,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这般回答了。

  贞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嘉许,时有宫女端了新鲜的莲藕片上来,上面浇了一层薄薄的蜜汁,甜脆爽口。贞嫔招呼着清如吃了几片后,不经意地问着,“听说前日里姐姐曾招了你去她的承乾宫,不知所为何事?”

  听到这句话,清如刚拿起藕片的手僵在空中,好不容易压在脑后的事又因此话而飞入心中,手缓缓缩回,将藕片送入口中,其味却如嚼蜡一般。

  迎着贞嫔探究的目光,她强撑起笑颜应对,“有劳娘娘挂心了,皇贵妃招清如去,乃是因其关切夕贵人,叮嘱了几句,又问了些琐事。”

  贞嫔哦了一声倒也不追问,停了一会儿又道:“我最近新得了一把扇子,瞧着不错,如贵人你也来看看!”言罢,她从袖中抽出一把折扇递到清如面前,眼中含着一丝莫名的期待。

  在看到扇子那一刻,清如整个人就呆住了,沉香木,还有扇坠上猫眼大的珍珠,这不是日夕描绘过的那把扇子吗?

  遍寻不至,几欲放弃,想不到今日竟在这里见了,想来这才是贞嫔将她找来的主要目的吧?只是这扇子如何会到了她手里?

  不待她询问,贞嫔已先声回答,“那日我随众人一齐到了琅房,在离开的时候发现地上扔着这把扇子,可能是宫里哪位姐妹一时大意落下的,我看着不错就顺手捡了回来,咦?如贵人你那么吃惊可是知道这为何人所有?”

  犹自沉浸在激动之中的清如对贞嫔的问题充耳不闻,颤抖着打开折扇,只见上面画的是银河晓光图,右下角还题了首《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最后的落款是“荷衣”二字,这个名字陌生得紧,但只要是宫里的人,内务府里就一定有登记,稍捺了激荡的心情,她满怀感激地朝贞嫔跪下,以叩谢其恩,“清如已寻了这扇子数日,原以为找不到了,不想却在娘娘这里见了,此扇极有可能是证明夕贵人有罪与否的一个有力证据。娘娘大恩,清如若此次能求得夕贵人脱险,全得益于娘娘之福!”不论贞嫔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单看她肯拿出这扇来就说明她确有心相助。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听了清如的解释,贞嫔方明白过来,接着欣然道,“想不到我无意中的一个举动竟帮了夕贵人的忙,既是如此,你就将此扇带去吧,盼能在审讯到来之时找出事件真相,待到此间事了后,你与夕贵人陪我一齐去看戏。现在这个戏班可是图赖大人专程从江南寻来的,他们的《西厢记》唱得极好,可惜那日出了事未能看全。”

  图赖是佟妃之父,戏班竟是他寻来的?

  随着这一层关系的揭开,以往诸多应明未明的事一下子全从记忆中跳了出来,既有着这层关系,那戏班会否与佟妃有着某种联系,还有这扇子……

  荷衣……宫中的主子里似无此名,宫女又不太可能,一则宫女不会有如此贵重的东西,即使有也不会带在身上,二则从各种迹象上,当日的宫女分明是男人装扮,那么,这人会不会就是戏班里的人呢?

  带着无尽的疑问,清如出了翊坤宫,顺着鹅卵铺就的小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她逐一将从各处得来的线索拼接在一起,理顺了以后,才真正明白到这张网张得有多大多深,而佟妃无疑成了里面最关键的一个。

  然现在她手上并无能直接证明与其有关的证据,单凭推测实在无法教人信服,看来此事还要从折扇主人身上下手,可是戏班所在的畅音阁后院是宫中妃嫔的禁地,即使有太后的金令也不见得有用。

  正想得入神,前方突然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是个男人的声音,“贵人请留步,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永寿宫半步!”

  抬眼望去,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永寿宫门口,拦住她的正是守宫的侍卫。清如微一点头,止住了脚步,越过侍卫的头顶,宫门上那“永寿宫”三字在她眼中逐渐化作一张娇俏可爱的容颜。

  “妹妹……”檀口轻张,折扇被牢牢地握在手中,毅然回身往重华宫行去,不论成与不成她都要试过才甘心。

  清如尚不知她这些日子的作为,正在为她以后的宫廷生涯埋下一个极大的隐患。直至后来,她成为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宛卿后,险些被其毁去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宠爱。

  第十九章 一线天

  (1)

  子矜的回来果然没有能为清如带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一趟到底还是白走了。倒是昭云轩那边有消息传了出来,日夕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除身子尚虚以外并无大碍。

  宫中无数双眼睛都牢牢盯着后日的决审,如在看一出尚未演完的戏,不论这结果与她们有关还是无关,现在都是一副静默的模样,以免惹上是非。

  至于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舒常在,虽得蒙皇上隆恩晋了贵人,然失去孩子这一皇牌,使得她知道自己日后再想晋升恐是无望了,是以这几日夜夜啼哭,诅咒日夕不得好死。刚开始福临倒去看了她一次,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还有口口声声要处死日夕为孩子报仇的言语,弄得他烦不胜烦,没过一会儿便拂袖而去,以后更不肯再踏足永和宫。谁都看得出来这位新晋的舒贵人已没落了。前些日子的风光更如昙花一现,难再复返了。

  隔壁承乾宫,已有七个月身孕的皇贵妃董鄂氏近日也不太安稳,胎动变得极为频繁,且居然又出现初怀孕时恶心欲呕的害喜症状,太医轮番检查均查不出是何原因,福临心中忧虑,日夜均歇在承乾宫陪伴她,关切爱护之意溢于言表,不知羡红了多少人的眼。也许这秋天,真是多事的,尤其在这宫里……

  回过头来看清如,她在听了宫中下人的回报后,当即决定前往畅音阁,这次与她一起去的除了子矜她们外,还加了一个阿琳。

  一行四人到了畅音阁,穿过戏台很快就看到后院了,只见院门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身形剽悍的侍卫,腰佩长刀,神情严肃,直视前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清如向子佩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过去试试,子佩会意地点头,越前几步来到两个侍卫面前,微一福道:“两位大哥,我家主子奉了太后懿旨调查宫中一件事,现涉及戏班中人,望二位大哥能行个方便,容我家主子进去查探一番,这里有些散碎银子请二位喝茶。”说着将早已捏在手里的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塞了过去,当侍卫的一年不过才几十两银子,二百两对他们来说是笔不小的数目,满以为他们定会收下,不想他们虽有所心动,却不敢接银票。毕竟这里面风险极大,若被人知道私自放行,可不止挨几棍这么简单。

  两个侍卫也看到了在稍远处等候回音的清如,他们对视了一下后道:“这位姑娘,还请回了你家主子,非是小的不肯通融,实因此处为宫中禁地,非皇上旨意不得入内,小的只是奉命办差,望请恕罪。”

  见不能说动他们,子佩又再加了张银票塞过去,她就不信这么多银子还不能让他们开眼,不想他们两个死脑筋就是不肯松口,态度也很坚决,子佩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气呼呼地退回到清如身边。

  见子佩无功而返,清如只得亲自上前,手中紧紧握着金令,随着她的近前,两个侍卫马上躬身请安。

  清如颔首后肃容道:“我是重华宫的如贵人,奉太后懿旨调查夕贵人之事,现怀疑与这戏班有所牵连,你们速速让开,莫要阻碍了我办事!”

  一个年长些的侍卫拱手为难地道:“如贵人容禀,非是小的有意阻挠,实是宫规所限,若贵人一定要进,请去求了皇上旨意来,届时小的们决不再阻挡。”

  “大胆!”清如被她左一句宫规右一句旨意恼得杏眼圆睁,出声斥责,同时取朝凰金令冷着脸道,“看清楚,此乃太后所赐的金令,持令者如太后亲临,可任意出入东西十二宫范围,如何?你们还想阻拦吗?”

  俏脸含霜的她,身上透出几许凌厉的气息,其实清如是不愿这样的,侍卫们并无过错,斥责他们实在不该,只是如今她只能出此下策,望能唬得他们放行。

  金令一出,那两个侍卫立刻低头跪下,口呼太后千岁,只是他们依然不肯让清如进去,“如贵人,这畅音阁后院并非东西十二宫的范围,您确实不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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