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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对于日夕这个与宫闱气氛格格不入的女孩儿,清如总有一丝说不出的喜爱,也许因为日夕身上有着她已经失去且再也寻不回的东西吧。只是不知日夕的纯真在这阴晦的宫中又能保持得了多久?清如不知,只愿这一日迟些到来,让她再多看些时候。

  这日早起,趁着太阳还未升起,她拿了把花散给那些开的花儿浇着水,每一盆都浇得很仔细,不多也不少。她总盼着花能开长久一些。古人常将美人比作花,却不知花谢了还会再开,而人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重来的。

  清如弯腰放下花散,一边侍候着的子佩立刻走上来为她拭净双手。其间,小福子来报,说是夕贵人身边的蔚佳有事求见。

  “叫她进来吧!”她会来,想必是日夕有什么话要她转达。

  不出一会儿工夫,蔚佳就随着小福子进来了,看到俏立于庭院中的清如后不慌不忙地低身施礼,“奴婢见过如贵人,如贵人吉祥!”

  清如就着子佩的手,饮了口鲜奶后,温言道:“起来吧。”

  蔚佳虽然是佟妃赏给日夕的,但她自跟随日夕以来伺候得极是尽心尽力,日夕对她颇为信任,所以清如对她的印象也不错。

  “可是你家主子有话要你来传?”

  “是!佟妃娘娘约了主子在畅音阁看戏,主子让奴婢来请如贵人您一起去。”畅音阁是宫里专门给皇帝和妃子们看戏的地方,各宫主子娘娘什么时候想看了就派人去点,那边有皇家御用的戏班,也有从宫外招来的。除了唱戏外,这些人只能在特定的范围内活动,四周有侍卫把守,一旦发现有人闯入东西宫范围立刻将其拿下查办。

  “知道佟妃点的是哪出吗?”

  “听主子说,佟妃娘娘这次点的是《西厢记》。”蔚佳微微低着头,说话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

  《西厢记》是元代一位叫王实甫的杂剧作家所写,讲述了张生与崔莺莺在红娘的帮助下冲破困阻终成眷属的故事。这出戏本身没什么问题,可放到宫中来演,却有点不大对劲。

  佟妃……以她对这个女人的了解来看,她是个从不做无用之功的人,一举一动皆有其含意在里面。清如蹙着眉走了几步,侧目道:“还有谁去了?”

  蔚佳上前回道:“各宫的娘娘都去了,还有吟贵人、泽贵人、凌常在和舒常在也去了。”

  这么多人都去了?难道佟妃真的仅仅只是想约人看戏而已?清如摸摸被初升的太阳照得有些发烫的脸颊,虽仍有些不放心,但有水吟她们陪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遂道:“去回你家主子,就说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了,等改日我一定去她宫中给她赔不是。”

  “可是,奴婢来之前主子吩咐了说一定要请您去的!”蔚佳颇有些为难地道。

  清如转过身,淡然一笑,“放心吧,你家主子不会怪你的,快回去吧!”看其心意已定,蔚佳只得告退,临了清如又让人拿了封赏银给她。

  留几人在院中摆弄花草,子矜扶了清如回到碧琳馆里,其间她几番欲言又止,见她这副模样,清如哪会不知她想问什么,说道:“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夕贵人来请我,我也不去?”

  “奴婢不敢。”子矜见心思被戳破,以为清如生气了,一慌神“扑通”跪了下来。

  清如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这段时间,她总活在自己的情绪中,竟忽略了身边的人变化。

  “你在怕我?”清如沉寂了一下问道,神情间带着几分疑问。

  “是。”子矜低着头颅不敢正眼看清如。

  “为什么?”清如从未想过,从小一起长大的子矜竟会怕自己,她是这样,只怕子佩也是如此。

  子矜迟疑了半晌,见避不了,只得照实说出心中所想,“因为您变了,不再是以前相府中的小姐了。”

  乍听这话,清如不由鼻子一酸,这是第二个人这么说了,难道她真的变得这么厉害吗?居然连身边的人都开始怕她了,她略带苦涩地说道:“即使真的变了又如何,你们依然是我最亲近的人啊,若连你们都怕我惧我,那我在这宫中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话语中所带的落寞让人听了忍不住悲切。

  “小姐……”子矜仰起头,眼中盈满了泪花,一声“小姐”勾起主仆二人往昔的回忆,那段时间隔得并不远,然于她们来讲,却恍如隔世。

  清如将手搭在子矜的肩上,感慨道:“好久没听你们这么叫我了,还是这个听着亲切啊,以后你和子佩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吧。”

  等了许久都没听见子矜答话,不由问道:“怎么?不愿意吗?”

  子矜这才如梦初醒,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是!主……小姐,奴婢还以为……以为您……”

  “以为什么?”清如奇道。

  子矜红着脸不好意思地道:“以为您再不像以前一样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真是个傻丫头!”清如扶起她,“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不过你们谨慎点也好,宫中毕竟不比在府中,一切都要三思而后行。今日我不去畅音阁为的也是这个,若今日去的只有咱们姐妹几人,我当然不会推辞,但是偏偏佟妃她们都去了。在这宫里,想要无风无波,平安度一生,唯有避世一路,只是要苦了你们了,若今日我有几分宠爱在身,还能求着皇上给你们指个好人家,出宫嫁了,而今……只怕要等满二十五岁的时候才能发还出宫,唉!”

  子矜擦着眼泪道:“能跟着小姐是奴婢们几世修来的福气,哪有什么苦的,奴婢愿意一辈子都陪在您身边!”

  “傻丫头又在说傻话了,我一个人困死在宫中已经够了,何苦还要拉上你们两个垫背。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待会要出去一下,你过来替我换身简单点的衣服。”

  子矜应着声,从挂满衣服的柜中取出一件素色绣银丝团绵的旗装来给清如换上。“小姐,你是要去那里吗?”她一边换一边问。

  “是啊!”清如扶着头上略微有些歪的簪子道。

  “要不要奴婢陪您一块儿去?”子矜不无担心地道,她对小姐最近时常去的地方不太放心。

  “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你去问问小禄子,我叫他准备的东西弄好了没有,要是好了就给我拿进来。”

  “是。”

  “等等!”清如唤住欲离开的子矜,“不要忘了将我们适才说的话转给子佩听。”

  “小姐你放心,奴婢会的。”子矜笑着退了下去,隔了一会儿,清如接过子矜拿过来的锦盒离开了重华宫。

  (2)

  清如接过子矜拿过来的锦盒出了重华宫,一路往南,越过重重宫殿到了佛堂。一进门,便闻到那股熟悉的檀香味,许久前的那个梦又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里,其实人生何尝不是在做一个悠长的梦呢,梦醒时便是逝去的那一刻。

  清如放下锦盒,于佛前拿起香点燃后插好,又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抬头的时候,眼睛正好对上如来佛祖悲天悯人的慈悲面容。佛门清静地,往往是世间那些可怜之人最后的归宿,只是这许许多多的可怜人,佛祖真的全部都知道吗?

  唉……清如直起身,拎起锦盒,来到位于佛堂不远的后殿,所谓后殿,其实就是历朝历代都有的冷宫,清如是一次无意中发现这里的。

  她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探身进去,口中喊着,“在吗?”等了半天也没听见有人应,抬脚走了进去。殿中到处都落满了灰尘,她刚一走进去,角落里就蹿出一条白影来,在清如还没来得及反应前抢走了她手中的锦盒。

  清如显得一点儿都不吃惊,仿佛早知道会是这样,白影抢了她的东西迅速地缩回到角落里,掀掉盖子后,抓起盒里的糕点胡乱地往嘴里塞。

  这才看清,原来白影是一个蓬头垢面、神情不甚正常的女子,在塞了几口后,她突然把锦盒往地上一摔,嘴里的东西也吐了出来,“呸!呸!真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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