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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赫臻大惊,连声叫人进来。众人也是慌乱不已,抬人的抬人,传太医的传太医,锦霞宫里慌作一团。

  待一切安定下来,已时近子夜。

  消息很快传出去,皇后第一个过来探望。赫臻不想兴师动众,便吩咐都不必来。皇后这才领命出去,并叫人去各宫传话。

  皇后怎会不知道瑾贵妃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即使如今瑾贵妃的圣眷不比从前,但是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依旧是不可磨灭的。皇后心里清楚,虽然自己也深爱着赫臻,但皇帝对自己不过是一份恩情罢了。尽管在这个皇宫里,不会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

  璋瑢虽然接到了皇后的命令,但还是亲自送来了从家里带来的"镇魂丸"。她并不进去,只叫锦霞宫里的太监接了送进去。

  “本宫怕贵妃娘娘伤了颅脑,恐留下症状,故而送药过来。这是最好的脑伤药,取三十粒,将娘娘的嘴掰开,用盐水送下去。即便没有病,也不伤身体的。”璋瑢对太监交代清楚。

  今晚是自己叫皇帝过来的,却没想到竟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不免心中有些内疚。

  皇帝对瑾贵妃的情谊,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荡然无存。倘若今日瑾贵妃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又要如何面对皇帝?因此太监把药送进去后,璋瑢还在宫门口立等太监回来回话。

  那太监片刻后出来,说药已经给瑾贵妃服下了,并说皇上传敬妃进去。

  璋瑢听说,不置可否。皇上已经下令宫嫔一律不得前来,自己的行为已是违命,皇帝此时又叫自己进去做何?但是她毕竟不敢推辞,便由那太监引着去了瑾贵妃的寝宫,却见瑾贵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皇上恕罪。”璋瑢施礼。

  赫臻坐在瑾贵妃的床榻前,低声道:“快起来。你何罪之有?”

  “臣妾不该违了皇上的旨意,“璋瑢盈盈站起来,走到赫臻身边,又道,“再者,臣妾心里觉得……”说着满怀歉意地看着赫臻。

  赫臻觉察到她的内疚,淡淡地道:“这哪里是你的错?”说着起身拉了璋瑢一同坐到了桌边。

  璋瑢为赫臻斟了一杯热茶,淡淡笑道:“皇上不必过于担心。臣妾听太监说,太医诊断贵妃娘娘只是昏厥,不会有事的。娘娘吉人天相,皇上且宽宽心。”

  赫臻接了茶碗,抬手饮尽。

  看着面若桃花的璋瑢,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不是璋瑢而是佩琴,心中暗想:佩琴虽然清秀,但比不得你如此闭月羞花之貌,只是你……他暗自叹息,轻声说道:“倘若绮盈有你的半点儿心思,又怎会到如今这般?”

  璋瑢笑道:“贵妃娘娘不过性子刚烈些,皇上不必存在心里。娘娘伺候皇上这么久,功劳德行又岂是臣妾可以相比的?臣妾不过性子安稳些,哪里能与贵妃娘娘相提并论?”

  赫臻将茶碗放在桌上,轻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哀伤,“绮盈刚才并没有说错,朕确实对不起她。”

  璋瑢进宫前对宫中之事早就有所熟悉,即便茜宇转述自缘亦的话,除了不知道当初的黑手是太后之外,其余的事情也一概清楚。此刻皇帝口中说对不起瑾贵妃,自己也猜出七八分来。

  赫臻望了一眼昏睡中的瑾贵妃,轻轻叹了口气,“有些事情,朕并不想去提它。但是妍儿你如今的处境,好比当年的绮盈。只是那个时候,她比你现在还要小一些。绮盈十四岁进宫,与如妃是相差一岁的同胞姐妹。因父母早亡,她们两个从小被分开,各自寄养在远亲家中,直到进宫后姐妹两个才真正地生活在一起,只是二人感情并不好。”

  “皇上,您要对臣妾说什么?”璋瑢压抑住内心的好奇,嘴角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第二十三章 惊梦

  瑾贵妃轻轻侧过脸,轻声道:“莫乱吃、莫乱用、莫乱收、莫乱走。”

  她一连说出四个"莫",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尊观音像,并不关心茜宇二人脸上的神色。

  赫臻脸上依旧满是遗憾,叹息道:“妍儿,你听朕说下去。”

  璋瑢微微点了点头,将手炉放在赫臻的手里。

  赫臻拨弄着手炉上的铜环,缓缓地道:“当年绮盈进宫后,只是被册封为婉仪。有一次,朕与她在御花园偶然相见之后,便对她念念不忘。”说着看了一眼璋瑢。

  璋瑢知道他担心自己会生出醋意,便报以微笑,眼神中露出"放心"之意。

  赫臻继续道:“绮盈天真活泼,不比其他人来得那么拘谨。淑贤皇后去世后,朕久久不能从伤感中自拔。对待其他人,朕只是尽到帝王的本分。唯独对她,朕是动了心的。绮盈让朕摆脱了淑贤皇后逝世的悲伤,让朕重新感觉到男女之爱是那样让人身心愉悦。”说着他用爱慕的眼光看了璋瑢一眼,璋瑢不禁脸红心跳。

  赫臻又道:“这都是朕不好。自古以来,后宫专宠都会惹出祸端,即便是朕,也在所难免。为了绮盈,朕不惜与太后、与群臣反目,要将她升为贵妃。妍儿,她不像你,宫外还有身为宰相的爹爹可以依靠。”璋瑢心里不禁一颤,原来皇上并没有忽略自己的身世。

  赫臻并没有意识到璋瑢内心的活动,只是继续道:“绮盈她几乎一无所有,即便是亲妹妹,二人的感情也不过尔尔。她得到朕的专宠,必然成了众矢之的。但朕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守候,除了用地位,实在不知该如何保护她。可恰恰是因为朕的一意孤行,惹怒了太后。绮盈被太后叫到寿宁宫,以忤逆之罪,对她实施家法,若不是皇后赶到死死地拦住,朕不知道绮盈是不是也会就这么离开朕……”赫臻的脸上露出深深的伤感,让璋瑢也为之动容。

  赫臻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又透出一丝恨意,“朕知道,太后是不想朕与群臣起争执,可是她也太……”说到这里,顿了顿道,“绮盈被皇后救出后不久,就被人暗中下了红花药,身体大伤,从此都不能有孕。”

  璋瑢一阵惊叹。

  赫臻继续道:“朕以彻查后宫为由与太后交换条件,太后为避免后宫掀起波澜,这才同意让绮盈登上贵妃之位。但是绮盈的话让朕深深地感到对不起她,她说她情愿是个八品的充人,也不愿用自己的身体来换这个贵妃之位。并且,为了朕,她愿意向太后示弱。”

  赫臻突然怒道:“朕当初暗中查过此事,可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朕怀疑过……”

  璋瑢出言止住了赫臻的话,“皇上,您能与臣妾交心,臣妾十分感动。但是宫闱之事,臣妾也不便知道得过于详细。臣妾只知道,太后慈满后宫,皇后母仪天下就可以了。臣妾要侍奉的是皇上、太后和皇后,至于其他的事情,不该臣妾操心。”

  “妍儿你……”赫臻疑道。

  璋瑢用手轻捂住赫臻的嘴,轻声道:“皇上为臣妾担心,臣妾心里都清楚。只请皇上放心,臣妾一切都会留意,不会辜负了皇上对臣妾的拳拳爱意。”

  赫臻动容于璋瑢的智慧,微微点头。璋瑢又笑道:“皇上还要上早朝,此时已过子夜,臣妾侍奉皇上到偏殿休息如何?一切还应以社稷为重。”

  “那你呢?”赫臻问道。一直以来,他似乎都很愿意"服从"璋瑢的安排。她如此体贴,细致入微,他又怎么好意思推托呢?

  璋瑢淡淡地道:“皇上又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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