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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茜宇道:“回皇上,小筒子是敬妃姐姐赐给臣妾的。姐姐说臣妾平日爱去翰宛亭,又不识水性,身边要跟个会水性的奴才才是。”

  赫臻笑而不语,又喝了两口茶,道:“恬卿陪朕去翰宛亭坐坐如何?”

  茜宇听了不免吃惊,心想皇上为何不顾念两位充容的颜面?岂料赫臻已经起身往外走,又不好驳皇帝的面子,只得跟了出去。

  缘亦十分欢喜,示意秋心和小筒子跟上,自己留下伺候两位充容。其实这两位充容心地单纯,能借着茜宇得见圣颜,已是十分满意,又怎会和茜宇争宠?

  到了福园的小渡口,却见那新来的太监正躺在船里打盹。

  滕广大惊,连忙下去扇了两个嘴巴把他打醒。那奴才醒来看见这阵势吓得腿软,滕广一脚把他踹在了地上,引了皇上登船,又去搀扶茜宇。茜宇笑道:“别难为他了,让他在岸上歇着吧。小筒子,你来。”

  小筒子手脚麻利地解开缆绳,撑起篙子,小船便缓缓驶出。

  到了翰宛亭,滕广伺候赫臻和茜宇上岸,自己便和小筒子并几个宫女坐在船上等候。

  “皇上坐。”茜宇用手帕拂了石凳,给赫臻让座。

  赫臻笑着拉了茜宇一同坐下,道:“脏了你的帕子了。”

  茜宇道:“不过一块帕子。”

  赫臻捏了捏茜宇的纤纤玉手,觉得十分冰凉,便关切地问:“怎么这么凉?很冷么?”

  茜宇微笑道:“就快大暑天了,怎么会冷。”

  赫臻道:“身上穿得这么单薄,手怎能不凉?”

  茜宇道:“臣妾打小有个手凉脚冷的毛病,但大夫说臣妾血气很好,只是阴阳有些违和。”说着便有些羞涩。

  赫臻温柔地抬起茜宇的脸庞,问道:“那日端午晚宴上,朕是不是吓到你了?”

  茜宇微微点头,不敢正视赫臻的眼睛。

  赫臻将她的脸转过来,问道:“朕本打算升你为嫔的,你知不知道?”

  茜宇低下头轻声道:“听敬妃姐姐说过。”

  赫臻又问:“你怎么想?”

  茜宇抬起头来,眸如秋波,缓缓道:“臣妾认为不妥。”

  赫臻道:“这是为什么?若是别人,恐怕谢恩都来不及呢。”

  茜宇道:“臣妾尚未侍寝,无德无才,实在无颜占据嫔位。”说到这里,不免笑起来,“臣妾的封字'恬'和恬不知耻的'恬'是同一字,如果皇上真让臣妾升为嫔,难免会让人笑话了。”

  赫臻微微一笑,起身眺望远方,轻声道:“那日朕同你讲的花期一事,你可明白朕的意思?”

  茜宇虽然心下明了,但并不敢接话。

  赫臻转过脸来,看着茜宇道:“那日太后召你何事?”

  茜宇思量着,进宫逾月了,太后并未单独召见过自己……

  赫臻见她脸色疑惑,又道:“就是册封大典那日。”

  册封大典?茜宇听了心头一热,难道那天皇帝看到自己了?

  赫臻正色道:“那日太后同你说了什么?”

  茜宇思索着,轻声道:“不过是聊些家常,太后说想好好瞧瞧臣妾这个……这个侄女,还说过些日子让臣妾的母妃进宫来看臣妾。”

  赫臻道:“就这些?”

  茜宇点了点头,她不明白皇帝问自己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赫臻突然笑起来,随即坐下轻声道:“你有千里寻亲的豪气,朕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你的。”

  又拉起茜宇的手,笑道,“朕说过希望你以后可以陪朕看每一次的梨花盛开,你能做到吗?”

  茜宇垂首低语:“臣妾……如果可以,臣妾愿意。”

  赫臻爽朗的笑声随即在湖面上荡漾开,似乎惊起了阵阵涟漪。

  茜宇很是尴尬,深吸一口气,正色道:“皇上笑什么?”

  赫臻并不回答,片刻后他严肃地看着茜宇,茜宇亦是不卑不亢的表情相对,二人僵持了须臾,赫臻的眼神又变得柔和而带欣赏,“你爱你的皇上吗?”

  茜宇听闻,欲语而止。

  赫臻轻声笑起来,复又眺望远方,轻声道:“你可以不用现在回答……”

  他话还没说完,茜宇已轻声答道:“臣妾……爱皇上。”

  赫臻有些吃惊,微笑道:“是么?”

  茜宇道:“皇上觉得臣妾说的是假话?”

  赫臻笑道:“每个宫嫔都这么说,没有新意。”

  茜宇笃定地道:“臣妾爱的是皇上,不是夫君。”

  赫臻猛然抬头看着茜宇,目光如炬。

  茜宇不卑不亢,“臣妾爱的是勤政爱民、励精图治、文韬武略的皇上;对于夫君,臣妾只能报以一个'敬'字。”

  赫臻如炬般的目光缓和下来,嘴边露出淡淡的笑容,一双宽厚的手掌握住茜宇瘦削的肩膀,在茜宇的额头留下一记轻柔的吻。

  茜宇羞得满脸通红,又连忙跪下请罪,“臣妾口不择言,如果有冲撞皇上的地方,请皇上赐罪,但是……但是这是臣妾的肺腑之言。”

  赫臻笑起来,“一国之君,如果连一个小女子的话都要怄在心里,又如何得民心、得天下?”

  茜宇盈盈站起,“谢皇上。”

  赫臻笑道:“终有一天,朕要你爱上你的夫君。”

  茜宇脸色绯红,垂手摆弄自己的丝帕。赫臻顺势拿过茜宇的丝帕来看,不过是普通的杭丝,上面绣了一朵粉色的莲花,清新幽雅,于是笑道:“脏了,何必收着。”说着信手扔出了亭外。

  丝帕随风飘落在湖中,萦回了几下,便慢慢沉了下去。茜宇抢夺不及,着实觉得可惜。

  赫臻从袖中摸出一块半旧不新的帕子,拿起茜宇的手,将帕子放在她的手上,笑道:“赔你的。”

  茜宇笑道:“皇上以为臣妾是小气之人?”

  赫臻无奈地笑道:“这宫里很少有人这样与朕说话。”

  茜宇不再多语,伸手接过丝帕,轻轻展开。

  这帕子虽然不新,却是用极好的金银丝混合织成的,双面绣着正红色牡丹并两只翩翩飞舞的蝴蝶。那牡丹娇艳欲滴,蝴蝶更是活灵活现,这般巧夺天工的绣品,即便在宫里也是少有的。

  茜宇很是喜欢,收在怀里,福身道:“谢皇上。”

  赫臻笑而不语,伸手将茜宇搂在怀里,轻声道:“现在,你可以爱着你的皇上。等你爱上了你的夫君,朕便给你更好的东西。”

  茜宇并不答言,只是静静地依在赫臻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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