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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她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仰头:“这是什么箫?”

  “紫竹箫。”

  “是用紫色竹子做的,还是制成后再把它漆成紫色?”

  “用黑紫竹削成。”

  她点点头,又眼巴巴道:“我能看看你这箫么?”

  如晦一笑,递过来。

  箫身被摸得很光滑,有的地方甚至已泛出浅浅白色。式样也是最简单的那种,并未有任何坠饰,然而,就是这样一根箫,却是很幸福的啊,因为它被主人珍爱着,蕴着晶莹的光芒。

  她递回去,若有所思的笑起来。

  “想到好笑的事了?”他低头,凤眼带着问询。

  “记起一句话,是讲女孩子的。”

  “说来听听。”

  “对于一个女子,如果还有一个人视她若珍宝,那么她就真的可以矜贵若珍宝。这个人,是她的退路。”她嘻嘻一笑,“跟你的箫,像不像?”

  如晦摩挲着箫身,看向远方。

  隔一会儿,她道:“箫比琴真是方便许多呢,随时都可以拿出来吹奏。”

  “你想弹琴?”

  “不是。只是想唱唱歌,却没有伴奏。”

  他俯身戳一下她光洁的额头,笑意隐隐:“鬼丫头,想让我吹什么?”

  “蓝蓝的天上白云飘,
  白云下面马儿跑。
  挥动鞭儿响四方,
  百鸟齐飞翔……”

  ……

  她的青丝飘动。

  他的兰衣轻扬。

  脚底下,群马奔昂。

  一连在北岸随意放牧了三天,终于,夏军倾巢出动。

  自板渚到牛口渚,短短一日间,铺出的军阵北距黄河,西薄汜水,南抵鹊山,连绵二十余里。

  建德亲自上场:“各位将士,擒斩李世民,解东都洛阳之围,在此一战。诸君各须用命,大胜之后,加官进爵,必有重赏!”

  “父王。”红线策马过来,递给他一张小纸条。

  “这是什么?”他疑惑接过。

  “在军帐外拾得的,到处都是。”红线边说边略略移远些。

  “豆(窦)入牛口,势不得久。”刚念完八个字,果然炸雷般,“小人,小人,全是李世民那厮的奸计!”

  左右扫射一番,越瞧越觉有士气不振之象,又道:“这是流言!谁敢再传,惑乱军心,立斩不赦!”

  只是说归说,对于童谣已经造成的消极影响,他又如何堵得住?犯小人语是可怕的,历史上,这样的童谣,往往不幸而言中。

  “偷偷摸摸来了三日,今日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上来啦!”程咬金立在高丘之上,今儿个肚子显得特别挺。

  敬德向对方阵营望了一阵,道:“夏军主力既已出动,殿下为何反而按兵不出?”

  年轻的主帅扬眉:“贼起山东,未见大敌,有轻我心。我按甲不出,彼勇气自衰,正所谓三鼓而竭。且等他列阵时间一久,士卒势退之时,再追而击之,无有不克。”

  凌敬故意道:“战场之中,变中生变,殿下就能如此笃定?”

  世民冲他一笑:“我在此与公一赌,午时不破,任公惩之。”

  凌敬慌忙打拱:“殿下言重了。”

  “李家二郎,你若是个男儿,就选数百精骑,过来玩玩!”汜水之滨,一声暴喝。

  众人看去,竟是夏王窦建德。

  “看来他果然忍不住了。”程咬金哈哈一笑,“秦王,就让俺过去陪陪他吧!”

  “也好。烦请将军率长槊营二百人前往应战。”

  兵对兵来将对将。

  建德大眼一瞧:“你这个私盐贩子——”

  老程毫不示弱:“你这个泥巴腿子——”

  双方高喊着交手,杀成一团。两边观战的人马则大叫助威。

  世民心中好笑,这哪像生死之争?简直如同一场赛事,游戏一番罢了。

  他撇撇嘴,转头低声对世勣道:“安弟右腿又犯毛病,军医去瞧了没?”

  “一大早就赶去了。”

  他点头:“秦琼罗士信那边怎么样?”

  “已按殿下吩咐,准备出发。”

  “好。”

  又过了近一个时辰,汜水畔对打的双方不分胜负,于是鸣金收兵,各自退回本队。

  建德在阵前徘徊多时,见唐军始终坚壁不战,由一开始的烦躁慢慢转变成为无聊,最后实在没意思了,只好嘱咐刘黑闼率军守阵,待机而战,自己先回了大营。

  世民吃点东西回来,觑到对方不远处有一将领铠甲鲜明,浑身上下打扮得十分齐整,金玉镶嵌,在两军间来回奔驰,夸耀于军。

  “那是谁?”

  跟随在侧的凌敬回道:“禀殿下,此人乃王世充派内侄,使臣王琬。”又见世民直把目光放在那匹红马上,明白过来,失笑,“其坐下骏骥非同寻常,是当年隋炀帝的亲乘御马,来自波斯,名唤‘什伐赤’。”

  “真是匹无双的良马啊。”

  不料尉迟敬德听见了,高声说道:“殿下既然如此喜欢,待末将前去夺来便是。”

  世民一愣,连忙阻拦:“不可不可,怎能以匹马之故而损我勇将!”

  敬德却摇手:“无妨。”策马直去,身后仅跟两员副将。

  程咬金鼓掌:“俺看他是手痒啦。上吧,上吧!”

  世民一面佩服敬德的勇气,一面佩服咬金的乐观,一面还想着怎样指挥人马随后掩杀,以保敬德安全——

  结果,转瞬之间,双方对阵数万军将眼皮子底下,众目睽睽中,三骑旋入夏阵,敬德抓小鸡一样把身着连城铠甲的王琬擒过,同时一并将‘什伐赤’送到秦王面前。

  两军静得可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昂然意气,成竹于胸的英雄气概,无论敌我,那一刻,皆心悦诚服。

  良驹在前,刚才还赞叹不已的秦王却看也不看,一把握住敬德:“马虽好马,却远不及我良将重要。如此冒险之举,将军万不可再为之!”

  敬德大嘴咧开:“是,末将谨遵王命。”

  五月的天气已然十分炎热,夏军的二十里长阵,从辰时到午时,一直全身披挂,曝晒在阳光之下。

  眼看太阳渐渐爬到头顶正上方,夏军将士们也仿若进了一个不断升温的蒸笼,兼之腹中又饿,嗓中又渴,初时还井然有序的队伍慢慢骚乱起来。稍微自制点的原地跌坐在地上,有的则已经开始争抢饮水,还有一些妄图不露痕迹的朝后面那片树荫迈进。

  而唐军据险不出,大队人马躲在虎牢关内,既无烈日烤炙,又有水有饭,一个个精神抖擞,只等主帅一声令下。

  看着已是午时三刻,细作来报夏军士兵开始分批吃饭,夏王在帐中未出,好像是召集将领议事。

  世民一听,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爬上嘴角,召来咬金,嘱道:“你率二千余骑掠过夏军阵西,他若不动,切勿闯阵,引兵绕行一圈,然后归来;若彼大动,即率军杀出,自有大军掩护。”

  老程点头,即刻领兵率队驰经夏军阵前。人家已经苦等了大半天,终于候到有人出战,安有不理?个个操戈上马,前来抵挡。

  世民见状,立即下令大军出击,分成四队,列四路向敌阵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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