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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侍从一脸得意,正待再唱,突然,“嗖”地一声,他猛然痛呼,我们惊诧地望去,却是一支羽箭贯穿了他的左臂。

  三人皆是大惊变色,向后望去,却见后面尘土扬起,似有人正疾驰而来。“当”的一声,又一支箭飞来,猛力无穷,透过车后的帏帘,稳稳钉在距我寸余的车厢板上。

  我睁大眼睛看着它,惊魂未定。

  “走!”侍从忍痛大喝一声,御人赶紧扬鞭,二马受惊突然发力,我坐不稳,一下震倒向旁边。

  午后的阳光伴着冷风迎面吹来,道路向前伸展入山峦和森林中,似乎不知埋藏着什么在等着我们。我回头,狂风贯通了车厢,扬起的车帏后面,只见烟尘滚滚,几骑影子若隐若现。

  惊恐顿时涌上心头,我看到当先一骑渐近了,隐约可见那人面上的虬须,却是楚束!

  “快!”我朝御人大喊。

  他不断地抽响鞭子,马跑的越来越快,车厢颠得像要散架了般。道路在前方转了个弯,正待驰去,突然,破空之声响起,一支箭贯穿了御人的咽喉。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圆睁着眼睛,在我面前向一旁滚落下去。

  “君主勿慌!握住缰绳!”侍从大声的对我喊道。

  我极力地稳定住心绪,坐出去,伸手一把握住御人的缰绳。心阵阵狂跳,似乎要冲撞出来,我不断地鼓励自己不要慌,双眼紧盯前方,手臂却止不住地发颤。

  可任凭我再努力,终究不曾驾过车,两匹马失了操纵,竟渐渐有些慢了。我心中焦急得如火燎般,回头望去,楚束更加近了,已经能看到他手中的长弓。

  死亡从未像现在这样迫近关头,眼见着危急,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勇气,咬咬唇,望向前方奔跑的马,双手紧握缰绳,稍稍站起身来。

  “君主!”侍从惊惧地大喊。

  心里不断的给自己打气,我只将双眼紧盯着前方,眼见着马车驶到一处稍平整的路段,稳住身体,一个箭步踩上车辀,下一瞬,身体向前倒去,手稳稳地扶在了绮的背上。

  绮似乎受了惊,几乎跳起来,马车狠狠地晃了一下。

  “不怕!不怕!”我奋力坐到绮的背上,抚着它的鬃毛,心怦怦地撞击心壁,声音出来都带着颤抖。坐稳身体,我弓着腰,迅速拔出姬舆赠的直兵,朝它身后的马车羁绊割去。剑刃锋利无比,皮带三下五除二地割断松去。

  绮与马车渐渐分开,随着最后一根绳索的断开,我大喝一声,绮似感觉到了身上的松弛,撒开四蹄向前奔去,将马车抛在了后面。

  道路渐渐弯曲起来,两边的树林也变得浓密,我们尽量利用地形,不让身体显露在射程之内。突然,空气中传来一声弦响,我急忙伏下身体,只觉一道黑影擦着肩膀飞了过去。

  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熊勇的怒喝。

  绮却被箭所惊,长嘶一声,离开大道,转而朝旁边的一条岔道奔去。我大声地叫喊,它却失去了控制,道路在面前转了个弯,绮不管不顾地径直冲向密林之中。

  “绮!”我大喊着,赶紧低下头,躲过迎面打来的枝条。只听树枝发出“咔咔”的折断声,头发和身体被划拉得生疼。

  “姮!”后面突然传来熊勇的叫喊:“落马!落马!”

  我心中犹疑不定,仍紧抓着缰绳,心中满是惊惧。

  一阵马蹄声紧追而来,“姮!”身后突然传来熊勇一声大喝,我不及回头,已被一个身体重重地扑倒,跌向路边的高草里。

  §卷四 舟人

  灌木草叶干燥的折断声中,我重重地落地,只听闷哼一声,自己结实地垫在了熊勇的身体上。两人在草中滚了两滚,各自散开。

  我抬头,他疼得龇牙皱脸,却将双眼看向我,急急地伸手过来:“姮无事否……”

  我心头怒起,使尽力气地将他一推,不待他坐稳,我爬起来,又抡起拳头便往他面上砸去。

  “姮!”熊勇忙躲开脸,一把绞住我的手,正待开口,突然,一阵强健的马蹄声瞬间而至。马匹长嘶着驻步,楚束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目光锐利,浑身杀气。

  我浑身绷紧,撇开熊勇,“锵”地把直兵抽出,愤恨地盯着楚束。

  楚束一脸蔑然,搭箭拉弓,直直对着我。

  “束!”熊勇怒喝一声,从地上起来,上前用力把他的弓箭拽下,用楚语呵斥一句。

  楚束怒视向熊勇,似不服,指着我竖眉争辩。

  熊勇面色登时阴沉吓人,二话不说,猛地夺过他手中马鞭,往他身上狠狠一笞。

  “啪”地一声,楚束面上刮过一道鲜红的血痕,坐骑低哼着蹬了几步。

  熊勇把马鞭往地上用力掷去,瞪着他。

  楚束不再动作,不可置信地看着熊勇。未几,他又看向我,似不甘,却泄愤地一打马,大叱着朝林子外奔去。

  林中复又剩下我与熊勇二人,我手里仍握着直兵,对他怒目而视。

  熊勇面上一讪,也不再走近前来,停了停,道:“姮,先出去可好?”

  我一动不动。

  熊勇叹口气:“姮,你不信也罢,此事绝非我授意。我发现时,束已不见踪影,我只得骑马赶来,幸而及时。”

  我仍不开口,心中虽狐疑,却稍稍安定了一些。熊勇的确没有杀我的意思,刚才的情景,他若有歹意,只消任绮带着我继续冲入树林,那般密布的枝桠,取我性命不过片刻之事。

  直兵稍稍放下,我看着他,声音硬梆梆的:“你待如何?”

  熊勇目中闪过一抹亮色,转头看看身后,说:“我等先出去,姮放心,外面都是我从人,必可无虞。”

  我冷冷地说:“你从人?”

  熊勇无奈地看着我:“姮,束乃我君父近臣,我不便拿他如何。可方才你也见到了,只要有我在旁,他也不敢对你下手。”

  我稍稍犹豫。此言倒也不错,如果叫他先走,只怕楚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回来。现在反正也只剩我一人,他们要拿我怎样易如反掌,自己留在这里却也改变不了什么。

  “你先前行。”我开口道。

  熊勇苦笑,转身沿着地上被马踏出的凌乱小道,朝林子外面走去。

  马车只剩下一匹马,仍载着我往回走。

  出到大道上,熊勇几名从人果然已经候在了那里,楚束已不知了去向。他们把我的马车找了来,熊勇让我坐上去,说他稍后亲自送我回丰。

  一路无话,我将身体靠在车边,默默地望着被风撩动的车帏。前面,熊勇在马上不时地回头朝我这里望来。

  心情仿佛落到了最低谷,御人的死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侍从负着伤,却不见了踪影。他是觪从身边的护卫中给我派来的,方才应变的机敏可见一斑,只希望他已经离开了……

  哗哗的水声传来,不远处,渭水映着白日下的天光,波涛荡漾。忽然,我听到阵阵的吆喝声,望去,道旁树木疏开,只见不远处竟有一处渡口,两艘大舟停在岸边,一队民夫正往上面搬运东西。

  心中一动,我大声让熊勇停下。

  “何事?”熊勇过来问道。

  我说:“勇不必送我,水边有舟,我乘舟返丰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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