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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临行前,王姬瑗来找我。一进门,就将所有人都打发下去,转向我,开门见山地说:“方才杼使人来,说他今日往庙中祭祀,托我同公女道别。”

  颔首,谢道:“有劳王姬,姮也正欲向王姬及公子杼辞行。”

  姬瑗看着我,微笑道:“公女可有须杼转交之物,托与我便可。”

  我一愣,明白过来她指的是燮。心稍稍地顿了顿,隔了会,摇摇头,道:“无。”

  王姬瑗似乎有点失望:“无?”

  我笑了笑,道:“姮确无所托。”

  王姬瑗点点头,片刻,又一脸了悟地笑起来,说:“也是,公女与晋侯才见过面,想是多少话都说完了。”

  我微微垂目,苦涩地一笑,轻叹道:“是啊,都说完了。”

  停了停,我望向她,道:“王姬月余后出嫁,姮此去,不知将来能否再见,王姬万事保重。”

  王姬瑗愣了愣,脸上的笑意微微黯了下去。

  “什么保不保重,”她望着门外,幽幽地道:“嫁人生子,贵为王姬也只能如此罢了。”面色竟有些怅然。

  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表情,我不禁讶然。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见她回过头看我,道:“不过,我当真羡慕公女。”

  我诧异地睁大眼睛:“羡慕姮?”

  王姬瑗颔首,道:“公女与晋候情投意合,得嫁心上之人,乃女子之大幸。不似我等,许人为妇,却连那夫君是高是矮都不知晓,好没意思。”

  我看着她,久久不语。

  女子之大幸吗?心中苦笑不已,可惜我自己都不知道怎样才是大幸……

  “王姬无须羡慕,世人各有命路,只消认好方向走,”我轻声道:“最终幸与不幸,唯有心知罢了。”

  ***

  马车辚辚上路,辟雍幽静的树林渐渐向后退去。往外面看了一会,我坐回车子里面,在马蹄声中对着颤动的车帷出神,心里想着这半个多月来的生活。

  当初来的时候,我乍看到这绿树碧水,心情曾舒畅好一阵,觉得在这美景中必能淡忘些烦恼。如今离开了,心中却觉得装进了更多的东西,旧绪新愁,竟比原先好不到哪里去。

  心情有些郁郁,我试着放轻松些,从得失上分析。先说给诸姬伴读,掰手指算算,正经活没干多少,收获休假十多天;然后是燮,我和他分了,各自心伤,收获失恋一次;再然后,我拒绝了姬舆,收获旧手帕一块……

  想到姬舆,那日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他,也没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现在是四月,他已经返回王宫了吧……我默了默,将手伸入袖中,摸出那方绢帕。展开,桃花依旧鲜艳,微微泛黄的绢面上平整如初,淡淡的褶纹笔直纵横,一丝不苟。

  驶上大道时,我往后投去最后一眼,忽然望见辟池旁那座阙台。飞檐的剪影在布着浓云的天空中兀自高高矗立,说不出的孤傲……

  §卷三 王宫

  日落时分,我回到了镐京王城。宫室中已经点起了烛火,亮堂堂的。

  下车后先去见王姒,她看到我,露出贯有的和蔼笑容,嘘寒问暖了几句,然后让世妇领我回房休息。

  屋子仍然是离开时的样子,各类陈设整整齐齐,收拾的一尘不染。在榻上坐下没多久,寺人将膳食呈上,满满地摊了一案。食物发散着诱人的香味,大半天没吃东西,我早已觉得饿了,马上摄衽洗漱,动手开吃。

  正大快朵颐,忽然,旁边响起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公女,食不可过速。”

  我望去,只见那世妇没走,正侍立一旁,双眼紧紧地瞅着我。

  居然把她给忘了。

  去辟雍前的那段日子浮现在脑海中,想起每日被人管着的情景,心下一阵郁闷。微微叹口气,我安慰自己,也罢,细嚼慢咽未尝不好,可以保持身材。

  将口中食物缓缓地咽下,我往食器中看了看,在俎上拈起一小片肉。

  “公女,食指不甚雅观,女子进食当以中指辅大指。”

  手在空中停住。

  中指?什么时候有多了这条?我疑惑地望向世妇,她却一脸严肃,目光毫不退让。我挑挑眉,回过头,手指换过来,将肉片送入口中。心想算了,谁让她是王姒派来的人,我忍。

  规规矩矩地吃完饭,我洗净手,坐了一会,待寺人收拾了食器后,起身下榻。

  坐了大半天的车,脖子酸酸的,我仰仰头,稍稍地活动了一下肩膀。

  “公女,姿体当端正,女子熊经鸟伸是为失仪。”世妇道。

  我睁大眼睛,这也不让?简直比去辟雍前还要苛刻。终于按耐不住,对她说:“世妇此言差矣,私室之中,行止自当随意些,又无外人,何来失仪之说?”

  世妇却一脸不为所动,道:“行止无分内外,时刻慎守方保姿仪无损。天子乃天下共主,王宫之中自然尤重礼仪,公女及笄为妇之年已近,如今不习,更待何时?”

  “王宫?”我微微挑起眉头。

  世妇却没有回答,停了停,只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一切皆乃太后之意,臣妇不过听命而行。”王姒对礼法的固执有目共睹,找她理论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姮可喜欢王宫?”脑海中响起晏曾经问过的话。

  我看着那世妇,没有再开口。

  ***

  第二天大食前,我穿戴整齐去见王姒。

  堂上,语声缓缓,王姒正坐在上首,与旁边的挚任说着话。

  我上前见礼。

  “姮来了。”王姒笑意盈盈,让我在一边席上坐下,说:“我等正巧说起颉伯,姮上月往颉探视,小君可安好?”

  我答道:“小君身孕已足六月,身体康健。”

  王姒颔首,对挚任笑道:“如此,再过三四个月,颉室又将添丁。”

  挚任满面笑容,道:“承太后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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