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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臣妾不敢,臣妾什么时候都是以皇上为先。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又怎么会……”

  宝椅窄小,我一惊之下,虽未落地,却习惯性地想伏地向他请罪,一下子前身便向他倾近,面颊忽地靠近了他的,几可看得见他脸上的绒毛。感自己此举大失仪态,我忙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捞过,整个身子撞在他身上,如撞上包了绒布的铁板。头顶感觉到他呼吸间的热气,我浑身不由得发起烧来。我从来没和他如此亲昵地坐在一起过。他来我这里,总是直接入巷,虽叫我苦不堪言,但还能明白他所思所想,可今儿个,我却丝毫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在我头顶轻叹,“你以太后之事为筹码,取得了皇后的信任,重新成为后宫一人之下的红人,成为皇后的心腹。但你要知道,你所求的,所要的,若朕给你,你才能拿得;若朕不给你,纵使你依靠皇后,也无济于事。”

  温暖的怀抱,可听到的却是最冷酷无情的话语,我终于明白他今天来的目的:他认为我的手伸得太长。在师媛媛这件事上,我始终去除不了他的疑心,所以,他才向我发出了警告。天下始终是皇上的天下,这个天下,也包括后宫!

  我忙挣扎着想起身,却被他抱得紧紧的,我唯有道:“皇上,无论什么时候臣妾都是把皇上排在第一位的。”

  “明知你说的是假话,朕也只能听着。不过朕有办法治你,宁雨柔,如果皇后不再是你的依靠,你也许会把朕放在眼里吧?”

  冷汗从背脊流下,虽穿着厚厚的冬衣,我依旧感觉寒意彻骨。我终于明白他今天来的目的了,他要破坏我好不容易与皇后建立起来的信任,让我在后宫中再一次孤立无援。果然,这种方法比他前几次对我的折磨更让我恐慌。折磨尚有一个尽头一个时限,忍一忍便过去了,身上的青肿如擦了药,几天也会褪尽,可这种惩罚,却会让我所有的努力化为泡影。

  我焦急地道:“皇上,您怎么惩罚我都行,但皇后是一个好人,您不能伤了她的心。”

  他揽得我更紧,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在我耳边低低地笑,“宁雨柔,朕可掐住了你的软肋?”

  我浑身冰冷,连他抱起了我向内室走去都毫无所觉。直至青帐放下,我身上的衣衫被除尽,我被一团温暖包围,才醒悟过来。这一次,他没有撕裂我的衣服,也没有像以往一样缚住我的双手,可我的干涩却依旧让我痛楚难忍,他无休止的索要,更让我苦不堪言。我隐隐地想,宫中女人这么多,如若他每一次宿在其他妃嫔那里都是这样,岂不是迟早会被掏空身子?可他的脸色却从未有纵欲过度的情形,倒不知他是如何保养的。

  我尽量胡思乱想,以减轻身体的痛楚,却换来他更猛烈的动作。我只感觉额头有汗淌下,唯有抓紧床单,死死地忍受。

  这一次,他没有如以往一样匆匆地离开兰若轩,反而宿在了我这里。我虽疲极累极,可因为一向习惯于独睡,身边有了一个人,反而睡不着觉,又不敢辗转翻身,只得直直地挺着。直至身子僵硬无比,全身麻木了,听到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之声,才敢悄悄地把身子侧了过去。神经如此紧张,我又如何能睡得着,于是便把他的话反复地回想,越想越怕。他破坏我与皇后的关系,不需要其他,只要把我捧得如师媛媛般的高度,自有皇后的追随者想尽办法除了我,就如我对付师媛媛一样。今日他留宿这里,便是一个信号。只需他多留宿几天,皇后与我原本并不牢靠的关系便会土崩瓦解。

  思来想去,我的神经越来越紧张。的确,夏侯辰不用做其他,只需如此而已。

  可我要怎么摆脱这个困局?难道向他要求,叫他别宠爱于我?如果我脑子有毛病倒可以这么说。或者故意做几件让他发怒的事,让他对我厌烦了?可他原本对我就是厌烦的,却忍了下来,依旧偶尔往我这里跑,可见他本来就有受虐的倾向,这一条对他也无用,说不定还会让他看出端倪,故意往我这里多跑几趟,更让我堵心堵肺。

  这一夜下来,我整晚没睡,睁着双眼看着窗棂发白,阳光从缝隙间钻了进来,然后听见康大为在门外叫:“皇上,娘娘,起来吧。”

  我这才缓缓地起身,却没听见身边的人的动静,回首一望,他倒睡得实,正微微地打鼾呢。

  我忙推着他道:“皇上,起了,该上朝了。”

  他依旧无声无息,反而侧了一个身,转头向里继续睡。我不敢推得太过,只得跪在床上,继续叫道:“皇上,该起了。”

  一连叫了几声,他都没有答应,我唯有披了外衣,走到屏风外。康大为早带了一帮侍候早起的宫人拿着洗漱用具等着,见我出来,康大为向我行礼,道了一声娘娘早安,又望了望我身后,问道:“皇上呢?”

  我无可奈何地道:“皇上正睡着呢!”同时左右望着,想叫素洁过来侍候我梳洗。我的意思是,叫醒皇上自然是康总管的责任。

  可康总管却急声道:“哎哟,我的主子娘娘,该早朝了,您得叫醒了皇上,赶紧出来才是啊!”

  康大为是宫内老人,侍候过两代皇帝,与新帝情意深厚,我可不敢得罪他,唯有再次入内催请。走进内堂,揭了帘子进去,却看见他依旧侧身睡着,全无醒过来的迹象。我迟疑半晌,上前轻拍他的手臂,“皇上,起来吧。”

  依旧了无声息。

  我加大了力度,“皇上,起身了!”

  还是了无声息,难道昨晚他确实累了?

  一想及此,我身上便隐隐作痛,一股怒火从内而生,推他的力度便大了起来,“皇上,起了!”

  可他依旧不醒。康大为在屏风外道:“娘娘,您大声一点儿,您那声音,老奴都听不清呢!”

  他一头黑亮头发披散在枕头之上,明黄色的绸质中衣软软地贴在他的身上,隐隐可见他手臂上的肌肉。从侧面看过去,脸形俊美,睡梦之中没有平日里面对我之时那冷峻的神态,两边嘴角微微下垂,仿佛暗藏无数的心思。平日我不敢看他,如今一看,却不由得愣住了,不管他平日里多么的叱咤,但睡着之后,他也不过一个普通人而已。

  我迟疑半晌,倾下身子,附在他耳边大声道:“皇上,起身了。”

  嚷完之后,我便想赶紧下床,以避开他的起床气,却不料他如遭梦魇,身子一震,便从睡梦中惊醒。我才挪开几步,被他望了个正着。望见是我,他眼中露出一丝迷惑,那眼神让人见了可气,仿佛我不应该在此,他不应该躺在我的床上一般。我自是不敢露出半分不满,垂首道:“皇上,该早朝了。”

  他一怔,道:“朕竟睡得如此之熟吗?”

  我暗想,您把我的那份都睡了去,自然是熟,熟得透了。

  他望了望我,忽而一笑,“爱妃的样子可是清醒得很。”

  以前我们相处,他从不叫我的名字,也不叫封号,对着我讲话如对着空气,更别提称“爱妃”了。我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不由自主望向帐外,以为有另一名爱妃来了,自是白回了头,转头望向他,却见他心情大好,道:“爱妃这里倒是可以让朕睡个好觉……”

  说着一边下床,一边叫康大为,“康大为,今晚不用让我翻绿头牌了,今晚朕也宿在兰若轩。”

  果然来了,果然来了!我暗暗叫苦,心下也暗自佩服。夏侯辰倒是能忍。他虽心底极讨厌我,但为了让我与皇后生分,便使出这一招。皇后对他情根深种,我偶尔受点儿雨露尚在许可的范围内,但如果像师媛媛一般专宠,不管我怎么想修复与皇后的关系,只怕都不可能。最终的局面,我最大的靠山,会变成最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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