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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五


  苏蔡依然平静地盯着我,只是清眸中只剩悲哀与伤悲:“听说你有事找我?说吧,何事,若能帮上你的,我自是义不容辞,尽管说吧,或者你还有何未完成的心愿。”

  “我要你带走我的孩子,我生下他时,你必须尽快将他带走,若是女儿就名为倩兮,若是男儿便名为浚哲。你可记住了?带他去南方,永远离开这战乱之地,好好将他养大成人。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残忍,但是我唯一可信任的人便是你了,你可以选择怪我,也可以选择拒绝……”我垂眸,不敢与他深邃的眼神对视。

  他怔了怔,神色黯然,有片刻的迟疑,随即又恢复平静道:“为何要带他去南方,而不是在你们身边?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何要抛弃自己的亲生骨肉?我当真不懂你了。”

  “因为我想他活着,若待在北方便只有死路一条,所以你必须帮我,非帮我不可,求求你了!苏蔡!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不管我发生何事,不管我与冉闵是不是都会死,总之,一定不要回北方,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他,好不好?”我的泪水遂然掉落,心又何尝不苦?宿命的凉薄,我当真感觉到了!

  他沉吟良久,眉宇之间浮上忧虑之色,终缓缓地道:“我答应你,会好好保护他,不管出了任何事也不会让他受到伤害,你大可放心,只是……你当真忍心,当真舍得?”

  “舍不得也须舍得,不忍心也得痛下决心,为了他好我必须如此,以后你会懂的,记住,永远不要回南方,不管发生任何事,就算听到我们的噩耗也罢,千万别回来。”我默然拭泪,虽自己心下苦痛,却又是逼不得已。

  “以后……我还能与你相见吗?从此以后,是不是永无相见之日了?”他抓着我的双手,激动得久久不能自已,更是强抑热泪道,“当真不能相见吗?这一辈子我唯一爱的女人就是你,连见你都不可能了吗?天雪……”

  我心窝一震,伤痛直达五脏六腑,凄婉摇头道:“不能相见!有些事的结局一旦注定,便是永不能改变的,你懂吗?再说了,我撑不了多久了,你又何苦想着我,又何苦念着我?我也想要活着……但是不能!你明白吗?这辈子我注定要辜负你了,若有来生我希望可以偿还你。”

  他身子一僵,黑眸中尽现迷离,茫然道:“永不相见……为何独独对我如此残忍,连最后想守着你都不成?”他的泪亦随之滚滚落下,更是心酸道,“我知道了,能守着你的孩子也好,这辈子,我会守护着你的孩子,直到……死的那刻为止!所以你可以安心将他交给我。”

  我克制咽满喉头的苦涩,颤不成声地捂着嘴,轻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这辈子我最亏欠的便是你,若有来生我会试着爱上你,若是来生我先遇见你了,说不定我会先爱上你……但愿来生我先遇见你……若是不能先遇见你,我也会爱上你……”泪顺着手蜿蜓滴落,血……由心而滴!

  他惨淡轻笑,那笑却是凄楚万分,喃喃低语道:“我懂了,下辈子我要先遇见你,这样才有机会抓住你的心,所以下辈子你睁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必须是我,那么……你便会爱上我了!”

  我不忍再答,只是任泪水泛滥滴落,心绪剧颤,扯痛了我的胸臆。苏蔡这辈子我注定要辜负的男人,若有来世我愿意留给你,真的……只是今生无缘了。

  今天是除夕夜,无论是皇宫或是普通老百姓家,俱打扫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夜晚便要准备香、花和供物迎神,以祈求新年平安。

  府里上下都是异常忙碌,因今晚都要准备守岁之物。(就是在旧年的最后一天夜里不睡觉,熬夜迎接新一年到来的习俗,也叫除夕守岁,俗名“熬年”。)

  苏蔡整天都是闷闷不乐,虽然所有人都当他是家人,他却是十分不自在,仍是呆呆地站在小楼上眺望皇宫。我步履轻移地接近他,僵硬的脸勾抹出一丝笑意道:“又在看皇宫?真不知道你为何天天看皇宫,虽然在你眼中它凄凉,但在石虎及众多人心中,它是安乐窝。”

  他俊颜依然平静无波,冷瞥了我一眼,苦笑道:“巍巍宫宇,却是如此凄凉,日复一日地眺望着,怎么也看不出它会是一个安乐窝!”他似乎又想起什么,喟叹道,“孩子只怕是快要生了吧,我们就快要分离了,这一次分离只怕是天地人间,永不相见了,你自己保重。”

  “到此时此地了,你又何须为我而担忧,人各有命,我终究还是认命了!孩子的事就有劳你了,若有幸不死,我会去苏家找你,到时再相见。”我双眸亦是平视前方,陷入冥思之中,目睹被白雪覆盖的皇宫,心中却有千回百转的心思,白雪真的可以遮掩住皇宫的一切吗?皇宫是用无辜百姓的身家、血汗,甚至是生命堆积而成的,但在那华美的外表下其实甚是满目疮痍。

  他眸底平静无波,带着悲伤的眼神却睨向我。声音更是冷如寒冰,道,“我会等你,一直等你……若你平安记得来找我,我永远会在苏家等你,永远……”

  我一时默然,他今天那冰冷的眼神,以后将会成为我心头最阴翳的梦魇吧,如此一个对女人不轻易言爱、不轻易动心的男人,却为我粉身碎骨再所不惜,我当真没有一点点心动吗?想到,我竟然有丝迷惑……

  “我们下去吧,夜幕将至,想必所有人都在等我们。”我依然微笑,却侧过脸,得体地隐藏起那些感动的泪水,如此深情的男人怎叫我不感动!但他依然没有想走的意愿,我只得独自离去,只剩他呆愣地站着,背后却闻阵阵轻叹。

  到天黑,府里便是灯火高挂,而我们自是要守夜,挺着大肚子躺在床上,却是不能睡,冉闵不知多晚才进房,试探地低唤道:“天雪……”

  “嗯,我没睡。”我幽幽地回着他,声声似叹。复问道:“你祖先可是拜了?我不去拜没事的吗?祭祀祖宗可是家里的规矩,娘亲可否有生气?”

  “怎会?”他挨坐在床上,故作失望的长叹一声,调侃道,“为夫倒是生气了,怎么孩子还未生呢,应该就这几天了吧,我可是天天等这个孩子出生,若再不出生,我可要生气了!”

  “别拿我孩子开玩笑。”我的心顿时沉入谷底,他如此喜欢孩子,若孩子不见了,我应该怎么交代?他是否会憎恨我一辈子呢?不过我的病应该也拖不了那么久了……

  他轻拥着我,柔声问:“是否想睡了?还有得熬,要不你先睡会儿,这样对你实在太辛苦了,我不想你辛苦,所以你可以偷偷睡着,为夫不会介意的,到时再叫醒你。”语气皆是宠溺,让我唇边有了一线幸福的弧度,心底纵然有波澜万顷,微笑中,却是涟漪一痕也无的。

  “为何不说话,只是傻笑着,莫非夫人生气了?大肚子还需守夜,所以觉得辛苦了?”他在我耳畔轻声低喃,复又轻叹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知孩子是否与夫人一般调皮可爱呢,你说他会是哪种?像极你还是我?”

  我不搭话,只是睨着他低柔轻问道:“相公,你知为何人人都要守年夜吗?这有个传说,想听吗?”

  “嗯?”他眉宇微蹙,与我蓦然相对,目光清亮,却又微含趣意,“愿闻其详。”

  “传说在太古时期,有一种凶猛的怪兽,散居在深山密林中,人们管它们叫‘年’。它的形貌狰狞,生性凶残,专食飞禽走兽、鳞介虫豸,一天换一种口味,从磕头虫一直吃到大活人,让人谈‘年’色变。后来,人们慢慢掌握了‘年’的活动规律,它是每隔三百六十五天窜到人群聚居的地方尝一次口鲜,而且出没的时间都是在天黑以后,等到鸡鸣破晓,它们便返回山林中去了。”我低声诉说,而他只是淡淡地微笑着,似乎在认真细听的模样,眼神柔和,一瞬也不离我。

  我欣然一笑,随即正色敛容,絮絮道:“算准了‘年’肆虐的日期,百姓们便把这可怕的一夜视为关口来煞,称做‘年关’,并且想出了一整套过年关的办法。就是每到这一天晚上,每家每户都提前做好晚饭,熄火净灶,再把鸡圈牛栏全部拴牢,把宅院的前后门都封住,躲在屋里吃‘年夜饭’,由于这顿晚餐具有凶吉未卜的意味,所以置办得很丰盛,除了要全家老小围在一起用餐表示和睦团圆外,还须在吃饭前先供祭祖先,祈求祖先的神灵保佑,平安地度过这一夜,吃过晚饭后,谁都不敢睡觉,挤坐在一起闲聊壮胆……于是,就逐渐形成了除夕熬年守岁的习惯。”

  我言犹未尽地盯着他,轻笑道:“怎么了,是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故事?很独特吧?”

  “嗯,那你说了半天这个,是否想打消睡意呢?”他浅笑揭穿我,轻捏我脸颊道,“你哦,调皮,我说过你别强忍着,想睡便睡,你怎的还如此不听话呢?说什么年的故事,无非想让自己消除睡意罢了,连相公也敢欺骗?胆子不小了哦。”

  “你怎么知道的……”我垂下眼眸,疲惫地依偎着他,眼皮却越来越重,似乎有千斤大石压着,让我无力睁开,只是轻轻道,“相公,守年夜当真好难,我想睡了,可是却不敢睡。”

  “那就睡吧,我来就可以了,一会儿我叫醒你。”

  “嗯。”我低应了一声,浓浓的鼻音透着渴睡,人也逐渐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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