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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他点了点头,脸上却终于抹上一丝笑意:“走,送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十三挡在我身前,一同冒着冷风向前赶去,忽地见到前面几个人影在纠缠,却是大阿哥和十四阿哥,大阿哥手中还架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我和十三对望一眼,共同迎上前去。

  只见十四挥散了上前的几个侍卫让他们远远地巡逻,而大阿哥上前将那小厮全身上下搜查个遍,得到一件什么物事。那小厮一见那物事,一张脸变得刷白,忽地跪倒在地:“三位爷饶命!饶命!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大阿哥上前便踢了他一脚,尖声道:“好大胆子!你个拜色,仗着是太子爷的手下……”

  十三上前一步,一把拦住了大阿哥:“大哥,噤声!”大阿哥回头见是十三,冷哼一声收回了腿。

  十四已经接过了那物事——我探头看清了是一张纸条。十四沉吟半响,才说:“此事非同小可。大哥,事关皇阿玛,咱们从长计议为妙。”

  大阿哥怒气冲冲地大声道:“那还用说?还能纵虎行凶不成?”他的眼神直刺向十三,让我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十三拿过那纸条,匆匆一瞥,神色也是大变。

  那边十四似乎对大阿哥耳语了几句,大阿哥随即不语,终于闷闷地道:“好。我回去琢磨……这小厮就交给你了。”说完,他把那纸条揣好,急匆匆地走了。

  十四扭过那小厮,冷冷地看了我和十三一眼,也转头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十三的眉头紧紧地拧着,几不可闻地低语道:“要是真这样,二哥真是入魔了!我这就去找他!”

  谁知,他向太子爷的帐篷刚走了几步,不远处太子爷的毡房边突然闹哄哄地吵了起来,但又迅速恢复了平静,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飞奔过来,扑通一跪,大口喘着气,话却说得干脆:“十三爷!太子爷出事了!请您立刻过去。”

  十三上前一步:“说清楚!”

  那太监声音更低:“太子爷刚在帐篷外醒酒,结果险些被一蒙古装扮的奴才行刺!还好那小贼没得逞,虽没捉住他,可也只不过一时半会儿的事。”

  我不禁大吃一惊,只觉得这接踵而至的事故已经把我的头脑彻底击溃!却见十三已是平静下来,只哼了一声:“胆大包天了。”说着回头拍拍我的肩,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仍是怦怦乱跳,来不及细想,当下一把抓住十三的后襟,本想说“你别去”,可脱口而出的却是:“我等你消息。”

  十三苦笑着点点头,猝不及防地在拉起我的手重重一握,遂大步向太子爷的帐篷走去。

  我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在揪着我的思想:太子爷被刺?区区一个小贼竟然要在这太岁头上动土?这事实在蹊跷得紧——唉,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希望立即拦住十三,不管前方是不是那个巨大的漩涡。可是,偏偏我没有任何理由更没有力量去扭转什么,甚至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我拖着步子往自己的帐篷慢慢走去,康熙爷的帐篷里仍是欢声笑语,看来太子爷遇刺的消息并没传到这里。十格格的帐里却是红烛高照,煞是温馨,在这个时间莫名的让我突然振作起来——嗯,不要庸人自扰,即使废太子都终会复立,十三更是不会被牵连。

  这是我一生最无法安眠的一夜。

  我机械地和衣躺着,整个晚上的事情过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闪过——太子爷、大阿哥、十四、十三……每个镜头都有它的意义,可却偏偏都支离破碎。

  外面的人声、碰杯声、歌舞声几乎持续到子时,成为我混乱思绪的伴奏;之后喧嚣声渐渐淡去,我也迷迷糊糊地正要睡着,忽地有人把我轻轻摇醒,是奂儿,她也是睡眼惺忪,口齿不清地说:“格格,听说是什么人‘悖-悖主出逃’,正到处搜寻呢,如今轮到咱们这里了。”

  我听得糊涂,但还是起了身,只听外面有人高喊:“主子!打扰您歇息,奴才奉命搜查。”说着奂儿引了十来个侍卫进来,他们到处察看一番,见无可疑,便自告退。

  我仍是和衣躺下,却再也睡不着,清醒白醒地躺在榻上翻来覆去,乱糟糟地想着什么事情却一件也抓不住。

  忽地,只听外面人影幢幢,灯光明晃晃的照着。我下了榻,稍稍开了门,却见好多全副武装的侍卫正向右前方的太子爷的帐篷聚去……

  我忙放下门帘,回到榻前,听着外面的队伍毫无人声,却秩序井然,只觉得更加心慌意乱……

  恍恍惚惚中,我看到了十三的脸,亮晶晶的眼睛,带着笑意的嘴角,悄悄看着我;我高兴地扑过去,却感觉不到他的温暖,再一抬头,却见他离我越来越远,我怎么抓也抓不到,他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苦楚而无奈……

  我浑身发冷,猛地叫出声来:“十三!”睁开眼睛——原来竟是一个梦,我舒了口气,仍是冷汗涔涔。

  天已经蒙蒙亮了。我下了榻,却见奂儿忽地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脸色苍白得要死,带着哭腔叫道:“格……格格,刚十三爷那儿的小丁子来说,十……十三爷他,还有太子爷,被……被下旨锁拿囚禁……”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向着门口便冲过去。出了门口,一个个帐篷忽然都在涨大,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奔向哪里,只觉眼前晕眩,便一头栽进了黑暗世界里。

  呼唤(太子番外)

  在某个衣箱的最底层,静静地躺着几封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信。

  一、洛:首次随皇父南巡,你也在此间。

  女初长成。人人都道其才貌双全,知其只可远观,明其不可亵玩。当此时,吾不免暗自欣然快慰,伊人之美好,恰只对吾一人。

  而今汝长矣,笑靥增而清冷去,蜜意无而温情存。

  伊人之美犹在,不过其美已非吾所熟悉。所谓伊人,也好似与吾再不相识。

  二、洛:今在山东,皇父特召传教士褚良荫,道讲算术天文。

  恍惚忆起多年前之轶事,不禁莞尔。

  当年宫中之教士南怀仁,颇为美须自得。你我趁其寝,剪其长髯而怪之,岂料南只一笑置之。彼时只觉其乃好脾气的洋人,今日方知那是懂得进退之举。

  三、洛:路途不顺,豺狼迭出。

  遂走笔致汝,但求静心应战。

  疲累时之暖暖清茶,厌倦时之喁喁细语,冲动时之同仇敌忾,孤独时之淡然相陪。

  汝知吾至何!遍寻宫内,无第二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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