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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六


  许寒芳把面具扣在脸上。好像人人都在戴着一张面具生存,有时后心里明明想哭,可脸上却在笑;有时候明明想笑,可是脸上却非要哭;有时候心理很痛苦,可是脸上只能装出幸福。人活着真的好累!好累……

  嬴政最累吧?他似乎天天都在戴着一张面具。记得他说过:人如果真能戴一张面具真好,不用天天伪装的如此辛苦。

  人的最高的境界就是把自己的脸变成面具。嬴政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政治历练,是否已经达到了最高境界?他对着我的那张脸是否也戴着面具?面具背后又会是怎样一张脸?真诚?还是虚伪?抑或是伤心?渴望?愤怒?无奈?

  人戴上面具可以掩饰面部的表情。可是眼睛已经出卖了心灵。嬴政深邃的眼睛里深深埋藏着心事,有谁能知道他高傲冷酷的背后其实是脆弱和无奈?

  秦煜呢?秦煜拘谨表情的背后又是什么?他眼神中那一丝奇异的光芒是什么?他为何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记得以前他曾劝过我去找浩然。而如今却要阻止我?他说的话究竟是真的吗?还是他也言不由衷?

  浩然呢?浩然平和笑容的背后隐藏的是什么?他还是像以前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背负着,给我的永远是一张明媚的笑脸。

  青,那张冷峻的面孔下是否掩饰着一颗火热的心?

  就连英年早逝的成蟜——看起来憨憨傻傻的成蟜,也是每天脸上戴着一张面具,强颜欢笑;……

  许寒芳拿起铜镜望着自己戴着面具的脸。我就连我自己似乎也不认识自己。以前的我哪里去了?为何现在的我再也笑不出来?面对他们我是否也带着面具?

  随着年龄的增长,为何这一张张原本单纯、浅显的脸孔,变得越来越复杂?浩然?我看不明白。嬴义?我看不明白。似乎只有嬴政我多少还能明白些?那是因为嬴政在我面前从不掩饰吗?

  唉!为何随着年龄的增长烦恼越来越多?在豆坊日子过得是很清苦,但时过境迁,现在回想起来,原来苦也可以变成甜的回忆?原来精神上的空虚远比物质上的贫乏更要让人难以忍受。

  如果可以,我真的宁愿永远也不要长大,就像在豆坊一样永远没有烦恼,只有快乐。我以后还能否活出真我的风采?

  许寒芳胡思乱想了好一阵,把面具摘了下来,轻轻放在几案上。

  几案上的食物全是自己爱吃的食物。看到丰盛的食物,却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品尝的×望。

  白里透红的桃子让人垂涎×滴。她伸手拿起一个桃子慢慢咬了一口。为何往常吃着甜蜜爽口的桃子今天吃在嘴里是酸的?

  她木然吃着桃子,心里是酸的,嘴里是涩的,喉头是苦的。

  情绪低落的许寒芳也没有吃饭,浑身无力地倒在榻上,不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许寒芳正在酣睡,嬴政轻轻走了进来。他背着手踱到床榻边,站定,静静看着,深邃的目光在烛火的映照下微微闪动。

  他在床榻边轻轻坐下,看着她消瘦的脸庞,又怜又惜,心中感慨万千。看看她散在雪白枕头上黑缎般的秀发,不觉抬手去摸她枕边的秀发。

  许寒芳正睡着,觉得似乎有人在轻轻抚摸自己的头发。她忽地睁开眼睛,正好和那双深邃的眼睛对在一起。蔫得一惊,警惕地望向他,手摸向那片最后的不知关键时候管不管用的盾牌——竹简。

  嬴政正在全神贯注地凝望着她,心里没防备,猛地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尴尬地笑笑:“我看完奏简睡不着,没事做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吵醒你了……”

  听着温存的话语,许寒芳心里一软,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敷衍着笑笑。

  嬴政试探着说:“我可以在你旁边躺下吗?”看到她惊异的眼神,解释道“——只是躺着。”

  许寒芳想要拒绝,可是看到他落寞的的眼神,到嘴边的“不好”却吐不出一个字,又咽了回去。

  “行吗?”嬴政轻轻追问:“就一会儿,行吗?……”

  许寒芳看着他近乎渴望的目光,只好干笑着违心地点点头,往里挪了挪。

  嬴政挨着床榻边缓缓躺下,连鞋也没有脱。

  二人都规规矩矩地躺着,望着殿顶的藻井,都没有说话。

  殿外远处,偶尔传来一阵士兵愉悦的欢呼声——还有士兵没有睡觉,在做竞技游戏。传来的遥远的欢呼声,更衬托得大殿内格外寂静。

  “芳!”嬴政轻轻唤。

  “嗯!”许寒芳从鼻子里微弱地应了一声。

  “我们能说说话吗?”

  “说什么?”

  “我想和你说说心里话。”

  许寒芳沉默不语。

  半晌,嬴政轻声说:“芳。我知道,你早已经心有所属——你喜欢的是他。”

  许寒芳愕然,不禁侧目望向他,见他直视着殿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知道……那日……我不该……那样……对你。”嬴政说这些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能从嬴政嘴里说出这样的话?许寒芳心里一颤,手用力抓住了被单,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能平安回来就好。不管将来如何,我尊重你的选择。不会再强迫你……”

  许寒芳咬着嘴唇,眼角已湿。

  “但是……”嬴政的声音有些发颤:“不管结果如何,我希望在你的心里能够保留一份属于我的位置,不要把我忘了……因为……从我记事到现在……我就只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许寒芳泪水滑落眼角,顺着脸颊流至耳后,流到脖子里。凉凉的。

  “芳,你睡吧,我走了……”嬴政的声音有些疲惫。他慢慢坐起身,仰起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许寒芳泪水打湿了枕头。她转过头看着嬴政离去的背影,在他的身后只剩下一长串的孤寂和凄凉…………

  嬴政走后,许寒芳怎会能入睡?

  她心烦意乱地坐起身,坐在床上发呆。嬴政他渴望亲情,他渴望友情,渴望爱情,他内心渴望一切温暖,可是这些对他来说都是那样遥不可及。他十年来对我的眷顾和宽爱,我这样对他是否太过残忍?

  浩然的笑脸又浮现在眼前。许寒芳木呆地捧着自己的脸透过窗棂望着遥远的夜空。感情的事真是翦不断,理还乱。

  夜风阵阵吹来,送来阵阵清凉。许寒芳长叹一口气走到殿外,意外看到秦煜在院门廊下的台阶上坐着。缓步走了过去。

  秦煜听见脚步声回过头,忙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许寒芳走到台阶旁抱着膝坐下,问道:“你怎么也没睡?——坐吧。”用下巴一点示意他也坐下。

  “睡不着——是!”秦煜轻声应着,端正地跪坐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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