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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〇


  77、一展身手(上)

  “牧场现在每年收入是多少?就以最近十年最好的年景计算,如何?先交给我管三年,人手由我调用。我保证每年交给你这个数的一倍半。三年以后,我们再决定是否续约,用什么条件。怎么样? ”她暗暗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他有好几个牧场,以拥有的牲畜牧民数量计算,在准噶尔是个富翁。可是,他还要供养噶尔丹残部那些人,就不大宽裕了。那些人原不是普通牧民,多年当兵打仗,武艺高强,放牧的本事却不行,年纪也大了,原先名下有牧场草场的,也已经失去。他们是噶尔丹的死忠,当初帮着迫害策妄阿拉布坦,如今还记恨策妄阿拉布坦把噶尔丹的骨灰献给康熙,他们的家族要么被消灭,要么另立山头与他们划清界限。阿格策望日朗或者是出于道义义气,或者是为了其他的什么,对他们很好,衣食周全,有求必应。

  就她的了解,天山南麓那几个牧场都不大,周围回人聚居,时不时有些小摩擦,岁入不高却很麻烦。除了他们用来过冬的那个地方,他对其他的那几个根本很少过问。她接手过来,又给了这么优厚的条件,他应该会心动。

  她虽不曾去过胤禩在张家口搞的那个牧场,那几年间,那里的事务大大小小都会报给她知道,大的计划和方向也是她拿的主意。那个牧场似乎发展得不错,她对牧场的运行管理也有了点感觉。就算她本事不济,有一帮游牧民族张罗着,也不会比现在差太多。亏空的部分可以用倒买倒卖的副业收入填上,三年,再怎么也能撑下来。

  最坏的情况,流年不利,牛羊死光,货物遭劫,还可以把嫁妆变卖了赔偿。感谢康熙的慷慨,陪嫁了大批值钱东西。感谢他的大方,对她的妆奁不问不看,直接计为她的财产。珠宝古玩还罢了,上等的丝绸茶叶瓷器到了这西边可都是稀罕东西,能换很多牛羊。真算起来,她比他富有。

  听说过她身在皇宫里,居然能与人合伙办铺子做生意,不清楚详情,可也知道比他几次小打小闹的贩卖交换复杂多了。她不声不响地,就摸清了他的家底,他不奇怪。他要管的事太多,正缺一个贤内助。她愿意帮他管事,他求之不得。可她一付谈交易的口吻,令他有点不是滋味。

  而且,怎么想都觉得这里面有名堂:“为什么要天山南麓那几个牧场?和去印度有什么关系?你想要的是那些人手,想支使他们去干别的吧。你到底想到印度去干什么?”从那里往南,穿过帕米尔高原,正是西去印度的路。

  被他看破,她索性大方承认:“我想去印度做生意。听说印度不但是佛国,还遍地黄金宝石。我还想在帕米尔高原上设一两个据点,看看能不能把生意长久地做下去。”

  他摇摇头:“莫卧儿皇帝信奉回教,印度早已不是佛国,更没有遍地的黄金宝石。”

  她当然知道佛教在印度早已式微,国教的地位被上层的伊斯兰教和下层的印度教取代。她的目的地是孟买,目标是英国东印度公司,这些还不想对他提起,因而笑道:“总还有些古迹值得看看。说遍地黄金宝石,也不是真的以为垂手就能捡到。丝绸之路,想必你也知道,早年养活了多少人,繁荣了多少地方?起了做生意的心思,就该去看看,有钱可赚自然好,没钱可赚也就死心了,全当是游山玩水去。”

  这话换个人说,他一定不加理会,由她嘴里说出来,却叫他有些心动。蒙古人性格粗旷豪迈,不是精打细算锱铢必较的料,也瞧不上商人。情势所迫,为了养活属下那些人,他远行办事时,会顺道弄些准噶尔缺乏的药品茶叶回来,必要时用来换些必需品。算不上做生意,却了解到行商的困难,对生意人的看法大有改观,很佩服她的生意头脑。

  她从北京带来不少丝绸茶叶药材,其中大部分是皇家提供的,让她利用这些在准噶尔十分珍贵的东西与重要人物修好。可她只用少部分来送礼,其他的都明码标价地出售。内务府出来的御用品,远远不是从关内商贩那里辗转流入准噶尔的东西可比,她把价格订得高高,仍有人抢着买。在她的鼓动下,她的妹妹和朋友在北京开了一家药材行,主要经营她从西域收集运回去的高价贵重药材,再把她所得的那份利润换成上好的丝绸茶叶药材,请京城能工巧匠按准噶尔女子服饰打制一批金银首饰,再买些贵妇惯用的胭脂水粉运回准噶尔。她的运输队长是皇帝派给她的蒙古侍卫,车夫是她用两个会做饭的贴身嬷嬷从策凌那里换回来的蒙古壮汉。运输队每次去北京带着她给皇帝太后的请安信,再给皇帝太后皇子捎点东西,回程带着皇帝太后皇子给她的信和东西,怎么都是官差。漠西漠南山海关,通行无阻,有时还能让当地王公官员派兵派车护送一段。他有时忍不住替她担心,康熙皇帝发现她这样利用“公主”的身份,会不会发怒?

  那些卖给女人的东西,她又弄出打折的花样。价格订得高高的,视关系亲疏好坏打折扣。亲缘特别近的他母亲和央金玛,和顺了她眼的贵妇,甚至可以白送。结果,准噶尔上层社会的女子们争相对她示好。就连因他母亲身体不好长年患病,成为实际的后宫之主的索多尔扎布,也不敢对她摆一点架子。她两次办茶会的邀请书,居然能让那些傲慢的贵妇人兴奋得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他毫不怀疑她不但从那些贵妇人身上赚了很多钱,也从她们口中听说了很多事情。

  娶她以后,他才知道平凡的沙漠草原也有“黄金宝石”。波斯女人做饭时随手抓一把扔进锅里的花蕊,运到清国叫藏红花,是贵重药材。沙滩草地灌木丛下生长的一种野草,运到清国叫做贝母,也是贵重药材。他应该相信,她在印度的土地上也能找到黄金宝石。

  他其实已经参加了她的生意,建立起互惠的关系。他派人去波斯买藏红花,采集贝母,收集天山雪莲和鹿茸,她则用针对常见病症的成药和茶叶作为他手下的报酬。让她按自己的思路去拓展,她的生意做起来,受惠的也有他和准噶尔人。

  准噶尔的国土和印度接壤。奥朗则布皇帝驾崩以后,莫卧儿王朝的形势和印度的局势会怎么演变?有机会也该去看看。

  阿格策望日朗打定主意:“我答应你。但是,你要做什么事情,要怎么调派人手,预先要告诉我。你对那一带不熟悉,需要我的帮助。等孩子大一点,我陪你去印度。”

  “好,一言为定。”楚言欢欢喜喜地与他击掌为约。他是一个牵制,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伙伴。明确得到他的帮助,很多事容易多了。

  考虑到楚言的身体状况,这一次迁徙,走得很慢,排场也比平时要大。也许是前妻流产难产留下了阴影,阿格策望日朗有些“准爸”焦虑,总担心万一有什么情况,白天还好些,夜里身边这些随从应付不过来,尽量找靠近居民点的地方安营,再命当地首领派一两个稳重利索的妇女过来。

  虽然已经尽力把马车弄得舒适平稳,可楚言大着个肚子,本来就是什么姿势呆久了都不舒服,窝在马车里赶路,一天下来头昏欲呕,腰酸背痛,下肢浮肿,站都站不稳。被阿格策望日朗抱进帐篷,往木床上一倒,一动也不想动。

  阿格策望日朗体贴地问她想吃什么,说了几样,只令她胃中酸水更加泛滥。

  惠芬进来,一看不对头,连忙找个借口温言将阿格策望日朗支出去,打开随身行李,将几样蜜饯果子用白瓷攒盘盛了递过去。

  楚言捡着话梅杏脯橄榄山楂果丹皮每样吃了一块,精神突然就好了,咕叽咕叽吃完一把葡萄干,磕着瓜子,又要吃核桃松子。

  惠芬笑着又递过来一盘剥好的坚果:“可别吃得太多,这些东西好是好,可不能当饭吃。”

  楚言忙着往嘴里塞零食,含含糊糊地说:“我情愿吃这个,那些肉啊奶啊的,我不吃。”

  “让我想想,怎么弄得清淡点?”惠芬寻思道:“我前些天试了试咱们自个儿晒的那点小鱼干,味儿不错。鸡蛋还有,可惜没葱花。把桃脯切碎了,打在面糊里。锅里下点油,先把小鱼干煎得酥了,再下面糊摊成薄饼。再用黄花菜和木耳做个汤。可好?”

  楚言眼睛一亮:“好啊!你说得我都馋了。”信不过自己的克制力,忙伸手把盛零食的盘子推远一些,突然想起:“忘了洗手!”

  惠芬忍着笑,忙道:“都怪我!这就叫人去打水。”

  话未落音,阿依古丽已探身进来问:“王妃在叫人送水吗?”

  见楚言点头,身子往旁一让。一个蒙古女人提了一个木桶走进来。

  惠芬见是当地找来做粗活的女奴,也没在意,自去取了脸盆来舀水。

  楚言怪道:“阿依古丽几时听懂汉话了?竟知道我在叫水!赶明儿,可不能背地里乱说话了。”

  惠芬有些好笑,正想说不过是碰巧正要送水进来罢了。

  却听那个蒙古女奴说道:“回禀公主,是奴婢告诉她的,奴婢是汉人。”

  楚言和惠芬都是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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