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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九

  京都城中横穿一条河流,黑夜里被两岸灯火点燃,波光潋滟,极尽妖娆。岸上青楼朱舍,灯笼高挂。水面上泊着一条华丽的游船,船上两层,下层是封闭的内舱,上层则是广阔若大厅的舱堂,两边并排六个大窗,垂下薄薄幔帘,却丝毫不影响视线,两岸屋舍景色,尽收眼底。

  一张丰盛的餐桌旁坐着一群华衣男女,酒意正酣,谈兴正浓。

  海蓝一掀开帘子,首座那人立刻站起身来笑道:“来了来了,还以为今夜我们又得空欢喜一场,好在二位还没忘了咱们这帮人呐——”

  青衫男子将贺兰雪和海蓝让到首席,自己坐在贺兰雪下手边,两侧各位公子都自动自觉地往边上挪了一个位置。

  青衫男子生得很是儒雅,面上虽显得几分书卷气,言谈举止却半点没有文弱之态,一双眼睛更是透着十足的精明,言谈间对贺兰雪很是尊敬。他向贺兰雪低声说了几句话,海蓝那边佯怒道:“你们家族生意,能不能改天自己回家去谈,今天可是酒宴,哪能只顾着这些?”

  贺兰景一拍脑门陪笑道:“看我这记性,既然是小聚,这些事情都可不提了,好,我自罚三杯。”

  他轻轻一招手,旁边的侍女已经替他斟好了满满一杯酒。他极其爽快地一饮而尽,亮出杯底,在座的众位公子和歌姬当然都拍手叫好。三杯喝完,众人见正主已到,纷纷各自与身边的歌姬调笑,一时间酒桌上气氛十分热烈。

  贺兰景笑着对贺兰雪说:“表兄这次回来,还没有见过我父亲,他老人家十分惦记你,还千万嘱咐我见到表兄一定要让你回家看看。”

  贺兰雪点头,“是我的疏忽,回来这么久还没有见过叔父,改天一定登门请安。”

  “表兄这话严重了,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就连我家小妹,都成天心心念念想着你,整日没完没了地追问我,她雪表哥什么时候回京都,怎么不来家里坐一坐,问得我是哑口无言,这不就把你约出来了嘛!”贺兰景三杯下肚,脸上微微泛起点红色,但眼里却没半点醉意。

  海蓝支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知道正题要到了,心里暗暗偷笑。

  贺兰雪神情自若,并不接这话茬,“不知道叔父近日身体可好?”

  “好、好,父亲身体十分健朗,还多亏了怜儿细心照顾,我父亲总是说,他就疼爱这个女儿,我们几个兄弟他都白养了,半点不如闺女贴心——”贺兰景小心地观察着贺兰雪的脸色,语气夸张地继续说道。

  “是吗?”贺兰雪付之一笑,

  “当然,我们几个儿子都不顶她这一个女儿有用,唉,我心里也十分为难,以后万一我这小妹出嫁了可怎么好,我贺兰家最出色的女儿,怎么好嫁出去,父亲肯定舍不得啊——”他故作为难,拖长了声音。

  海蓝笑道:“贺兰小姐今年就要及笄了吧,不知道伯父可为她选好亲事?”

  旁边贺兰景的弟弟赶紧插嘴:“没呢没呢,小妹她——”

  贺兰景不着痕迹地踢了他一脚,他顿时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抹抹嘴上的油光,讪讪地喝了一杯酒。旁边的歌姬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贺兰雪瞧,早就把身边的他给忘了。

  他一转脸看见,火从心起,伸出狼爪就探入那歌姬的艳色肚兜揉捏起来,那歌姬恍惚地回过神,风情万种地横他一眼,浅浅压住口中呻吟,眼睛没过多久就又转到贺兰雪身上去了。

  不堪入目,海蓝心里冷哼。这贺兰家兄弟当中,就数这个不学无术的贺兰茗最为丢人现眼,成日里沾花惹草,欺男霸女,贺兰家是门风严谨的世家大族,贺兰雪的父亲去世以后,叔父贺兰傅贤继承了族长的位置。他沿袭兄长的治家之道,对族中子弟管教极为严格,奈何这个庶出的幼子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愣是死不悔改。贺兰傅贤无法,只能命长子成天栓着这个弟弟,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让他再做出有辱门风的蠢事情来。可是,看又怎么看得住呢?

  贺兰雪却半点没有注意到那酥胸半露的歌姬,继续低头喝着自己的茶。

  贺兰景恨不得把这个蠢弟弟一脚踹出去,但是一转脸却笑意盈盈:“小妹她不舍得离开父亲,父亲也觉得小妹年纪尚小,还想再多留几年。”

  海蓝却开始走神,十五岁就几笄了啊,那七宝不是还有两年就长大了,不知道这么可爱的七宝长成大姑娘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还是跟现在一样可爱,嗬嗬,他越想越觉得脸颊有点发烫,脑子里的怪念头也越来越多,恩,似乎是有点醉了,他摇摇头,看着那酒杯中隐约浮现出一张可爱的笑脸来,他咽咽口水,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心里突然觉得慌慌的,说不出有什么感觉。

  那边贺兰景还在孜孜不倦地大谈自己的妹妹有多贤良淑德,却不知道旁边似乎在倾听他说话的贺兰雪,心思也早不在谈话上头。

  七宝现在已经睡熟了吧,贺兰雪看看窗外高悬的明月,不由自主露出一个微笑。

  贺兰景还以为是哪句话打动了这位表兄,正在琢磨,突然旁边那蠢货叫了起来:“金、金刀公主——”

  被打断思路的贺兰景刚想再踹他一脚,却被那蠢东西一脸垂涎的表情弄得呆了呆,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他们侧面款款地划来一只船,船头旁有两个年轻的男子,一人吹笛一人扶弦,却都殷切地关注着船尾的情形。

  一个年轻女子仰面半卧在船尾上,头发被风轻轻撩起,神情慵懒,姿态优雅。

  那小舟划得很慢,女子微微闭目,似是在欣赏着飘荡在河上的悠扬的笛声和吱吱的弦子混杂起来的朦胧乐曲。

  她的面庞光洁明媚,却因着凄清的月色而带上了一点冷色。

  一个男子离她很近很近,近到肌肤相触,身体相贴,他俯身替她围上披风,低头耳语了几句,那女子突然轻笑起来。

  哐当一下,众人回过头来,贺兰茗手中啃了一半的鸡腿掉在瓷盘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旁边的歌姬心怀不满地盯着对面船上那个十分放浪形骸的女人,低声道:“不知道是哪家的歌姬,居然这么——”她话还没说完,却被那边贺兰景凌厉的眼神吓住。

  贺兰茗没顾得上她,恍惚道:“那是咱们的公主殿下——”

  海蓝看他神情,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贺兰景显然也有几分尴尬,呵斥那歌姬道:“你懂什么,那是金刀公主殿下,岂是你这下等妇人可以妄议的!”

  歌姬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有想到那个香肩半露,风流放浪的女人竟然是皇朝的公主。

  公主竟然也学风流公子哥出来夜游,还带着几个年轻俊俏的男人一起?她们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更加无法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那只船上只有一个船夫,同样是个年轻的男子,他一边摇着船一边哼着小调,伴随着悠然间歇的桨声,在河水上空遥遥沉浮。

  目送着那支船远走,坐在末首的一个公子轻声道:“看见没,又换了又换了!”

  这话是对他身边的另一个男子说的,却勾起了一个歌姬的好奇,“什么换了?”

  “男人,男人又换了!”

  贺兰景看看旁边的弟弟,居然到现在还一脸傻样盯着那已经消失在河流尽头的船,顿时火气上来,想起这个家伙连日来给自己添的麻烦,狠狠地在下面踩了他一脚。

  贺兰茗正在走神,却被兄长狠踩一下,顿时跳了起来,失声道:“我又说什么了!”

  贺兰景几乎要仰天长叹,只能尴尬地对贺兰雪道:“我今日听妹妹说,表兄从别处领了个女孩子回来,不知道是何家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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