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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二


  淑宁姐妹仍旧搭乘喜塔腊太太的大马车,到了大牌坊处。便与舒穆禄母子告别,然后回了伯爵府。喜塔腊太太进府与那拉氏打了招呼。便离开了,那拉氏唤了芳宁与淑宁去上房,问她们此行的经过。

  芳宁不好意思,只是低头不说话,淑宁便帮着回答。说那两位太太对芳宁都很喜欢,那拉氏松了口气,又开始对芳宁进行一番教导。

  在场地婉宁听了一会儿,便坐到淑宁身边,笑问道:“三妹妹今儿玩得挺开心吧?不知你们在那寺里可有遇上什么特别的人……事物?”

  淑宁早在婉宁坐过来时便竖起了汗毛,听到这话,心下一紧,难道婉宁知道五阿哥要传信地事?口里却答道:“不过就是在寺里随便逛了逛,那地方倒挺大地。走得我脚都软了。不过寺里的白塔,听说有几百年了,倒很有趣。”

  婉宁却不觉得那塔有趣。对淑宁地回答也没怎么在意,心里想着自己糊涂了。淑宁芳宁逛佛寺。能遇上四四一次是机缘巧合,怎么可能次次都能遇到?便也不再多问了。

  回到槐院。素馨把那小包裹送上来,淑宁见果然是那本游记,便高兴地让素馨去领银子,再多加了二分辛苦钱。素馨笑吟吟地谢了,又道:“那家书店的老板挺有意思,我去买书时,听到有客人叫他石头记,他居然应了,从没听过有人取这样地名字呢,真真有趣。”

  淑宁也觉得有意思,想起店里很多书她都没翻过,便计划着什么时候再去光顾一次。

  一晚无事。第二天,淑宁做了些点心,想让芳宁絮絮过来尝尝,便让素馨去请。素馨去了整整一刻钟,才回来道:“大姑娘说她如今有事,来不了了,表姑娘也是,说请姑娘不要见怪呢。”

  说罢,她左右瞧瞧没人,才上前一步凑在淑宁耳边道:“竹院那边正热闹呢,似乎是春燕犯了什么错儿,大太太要重罚,连大姑娘和表姑娘都不敢求情。我听别人说,好像是春燕替外头的人传信给二姑娘,被二姑娘告发了。”

  淑宁皱皱眉,望向素馨,素馨点点头,说话更小声了:“就是昨儿那位爷。我买了书往回走时,瞧见春燕跟个男人说话,我只见着背影,但瞧那身上的衣裳,应该就是他。”

  看来五阿哥是见自己不肯帮忙,转而找了别人。昨天出门的伯爵府的人里,自己主仆都不肯帮他,芳宁一直与太太们在一起,其他跟车地粗使仆役,又进不了内院,看来是春燕在寺里玩时遇上五阿哥了。只是春燕帮着传信,婉宁为什么要告发她?难道不怕以后没有下人肯再帮她了么?

  她哪里猜得到婉宁的心思?

  自从接了两样家务,婉宁很认真地料理了一段日子,抓了几个中饱私囊的家人,让那拉氏夸了一通,又多交了几样家务给她,其中就有出门采买的活。婉宁借口家中仆役多半爱占主人家的小便宜,便把亲信的方青哥提拔上来,担任采买的工作,然后暗中吩咐他去打听自己需要的消息。

  大概是因为前些日子四阿哥长女夭折,许多人家都知道这件事,连带地便有些贝勒府里的事传了出去,婉宁终于知道四阿哥每个月都要去佛寺上香礼佛,而且隔上三两月便会前往房山地云居寺,按照他上次去的日子看,大概接下来的一个月内,就有可能会再去一趟。

  有了比较确切地消息,她便开始盘算了。三房的别院听说离云居寺只有十多里地,在那里借住是最好地做法。但是如今那拉氏连门都不许她出,怎会答应她到房山去?她正烦恼着,却碰到春燕撞上门来,心里便有了定计。

  五五不是她想要地,而且这件事那拉氏知道了也不会传出去,自然不会对五五有些什么损害。而春燕一向是个眼空心大的丫头,自从芳宁定亲后,已经向俏云暗示过几回想要调过来侍候二姑娘,这样不老实地丫环,就该打击打击。于是她便把信交给那拉氏。让母亲惩罚春燕的同时,也顺便表明自己已经成为正经闺秀,不会再做糊涂事了。

  那拉氏果然很生气。把春燕打了几板子,撵出去了。等着配小子。她顾虑到芳宁的名声,对外便说是春燕不安份,爱偷懒,眼里没有主子,然后另外挑了两个丫环给芳宁使唤。这样一来。不但人人说她这个嫡母厚待庶女,连带着家下人等对芳宁也多了几分恭敬。

  只是那拉氏对于五阿哥只会在私下纠缠女儿,却不知道在宫里讨旨意,感到有些头疼,又担心再让五阿哥与女儿来往,对女儿名声不利地同时,还可能会再得罪宫里的贵人。婉宁这时便进言道,她想搬到保定庄子上住些日子,避开五阿哥。等五阿哥回了军营,再搬回家。

  那拉氏觉得保定太远,又没有长辈照料。不肯答应。婉宁劝了好一阵子,见母亲不肯松口。才“退而求其次”地说干脆在房山别院借住一阵子。理由是那里离京近,有长辈看顾。芳宁与絮絮都去过,而且过得很好。那拉氏觉得这主意不错,但心下仍有疑虑,沉思不语,却没发觉女儿嘴边露出一丝得计的微笑。

  大房里地这番骚动并没有对三房有什么影响,淑宁便当是在看戏,仍旧过着自己的日子。不久,张保收到消息,苏先生放了山东惠民知县,很快就要上任了。离京前,苏先生特地到伯爵府向张保一家辞行,又把屋契送过来,张保收下后,派了个家人去小院那边料理,按照事先商量好地做法,放租出去。那位苏家的“叔叔”只好死了心,便揣着苏先生赠的一百两银自行带着家人另寻住所去了。

  然后又过了两天,朝中传来消息,御使参陈良本的折子曝了光,一时间,舆论对陈良本变得不利起来。

  那御使参陈良本的罪名是:帷簿不修、治家不严,嫡子与庶母同学同席,庶子女不认嫡母为母,陈本人纵容妾室在外打着他地名号行商,又放纵小妾与绿林中人纠缠不清。这些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人私下议论,是因为去年江南多处地方大旱,朝廷发放振灾钱粮时,陈良本手上把得太紧,挡了许多人的财路,才会被人借机报复。再有,就是许多人认为他身为汉人,入了上书房已是祖上积德,如今居然还高居江南总督之位,坐守天下最富庶之地,简直是罪大恶极,想要把他捋下来。

  幸好皇帝知道陈良本在江南负有重任,便想把大事化小,但世上总有不长眼的人,许多朝官没能领会皇帝的心意,居然纷纷落井下石。没几日,别说那几个与陈良本交好的吏部官员,便连玉恒这样出身满人贵族的陈派人士,都吃了点亏。

  张保是因为闲赋在家,又有佟家的关系,所以没受牵连,但见到这样的情形,也打算回房山去避一避风头。只是佟氏仍要留在伯爵府中管家,走不开,两夫妻一商量,便决定让淑宁跟张保回去,端宁陪佟氏留下。这一方面是考虑到端宁学业渐紧,另一方面,淑宁近来管事管得不错,应该能照顾好父亲。

  淑宁知道父母的决定后,虽有些不舍,但能够回“家”,也是值得高兴地事,便忙忙叫人去准备。这时,絮絮刚好过来玩,听到这个消息,踌躇片刻,便去找佟氏,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能不能让自己同去。

  佟氏虽有些意外,但也只以为絮絮是因为觉得在府中受拘束,想去房山轻松轻松,便很爽快地答应去向那拉氏说项。

  但当佟氏向那拉氏说起此事时,后者却沉吟片刻,提出让婉宁也一起去。

  也不知道那拉氏是如何说的,等淑宁知道这个消息时,佟氏已经答应了她的请求,让淑宁大吃一惊。

  佟氏看着女儿一脸苦相,便笑了:“做什么摆出这付怪样子来?因为额娘答应让二丫头到别院去么?你有什么好担心地?那里是咱们家的地方,你又是主人,二丫头不过带了几个人去,能把你怎么样?再说,还有你阿玛在呢。”

  淑宁想想也是,到了自家地方,可就容不得婉宁乱来了,她有什么轻举妄动,随时都会有下人报上来,她又没有父母在身边撑腰,连出个门都要自己父女二人点头呢。山居清静,婉宁住一两日可能会觉得新鲜,时间一长,哪里耐得住?一定很快就受不了要走人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总算好过些,但一想到要日日对着婉宁,还要应付对方时不时想出来地花样,心情便好不起来。

  佟氏见她这样,便正色劝道:“额娘知道你不想与二丫头来往,但我看你往日行事,就是一个躲字。要知道,咱们这样人家,平日亲友间往来,难免会遇上一两个你看不过眼地人物,若是只知道躲,别人还会以为你好欺负。你且耐下心来与二丫头相处些日子,不必去与她置气,但总要让她知道你不好欺负,让她不敢再招惹你才是。”

  淑宁听得低头信服,乖乖应是。但转念间,她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不由得出了一头冷汗:“额娘,若是二姐姐住在别院,那四阿哥来时怎么办?二姐姐对那位小爷可有些心思呢?”

  佟氏微微一笑:“担心什么?额娘和你哥哥都不在,四阿哥就算去房山,也不会到咱们家去。再说,他如今刚刚伤心完,又要准备大婚,哪里有心情跑那么远去礼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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