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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苏希洵和宁非下了马,疆绳牵在手中,一同往山上走去。今日本是他们两人成婚之夜婚之夜,他们两个都是随性之极的人物,认为繁文缉节什么的都是最讨厌的了,那些汉子们见了他们,都嘻嘻哈哈地上前恭喜,还有人问道:“头儿,今晚上还有喜宴吃不?”

  叶云清在后面探出头来道:“好好打扫收尾,自有你们吃的。”

  有人笑道:“今夜的大事万不能被一场小打小闹给冲了,咱弟兄们等着闹洞房呢!”

  原来一场战事被形容成小打小闹,被俘的徐家军兵将听了无不有呕血之感。俘虏分批关押入山洞,派人看守。

  余者上得山去,天色渐渐黑了,而寨里寨外喧闹声则是远近不断。到了集英堂,堂内外早点燃了上百桐油火把。还有山寨男女沿途将火把往山道上插,远远观望,如若一条细细的火龙缠绕在山上盘旋向上,渐渐没入夜色里,星星点点地闪亮着。

  堂外早摆了百余堆簧火,簧火上挂了吊锅,咕嘟嘟地熬了肉块,香味正浓。

  许敏率领布置场地的女子们给簧火堆边布置酒坛酒碗等物,看到他们上来,眼里闪着欢乐取笑的光彩,却没把调笑说出口。

  苏希询难得心中打鼓,凑到宁非耳边道:“这下糟了,看阵势,不论男女都想看咱俩的笑话呢,今夜闹洞房一定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规模。”

  宁非早看出了端倪,也低声回他,“还不是你平日做多了亏心事,定是大家被你整得怀恨在心,如今却要牵连于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由不得你不乐意了。”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今日被你牵连,早晚我要找回场子。”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是要向我找场子还是要向这群兔患子们找场子?” “冤自有头债自有主,不找你这个大头鬼,你当我稀罕别人呢。”

  两人各自窃窃私语,别人觉得他俩夫妻恩爱,哪知道这对夫妻实际上是讥讽嘲笑不断。

  徐灿一战未死,叶云清亲自出手将他生擒,此刻被五花大绑地囚在半山练场附近的一个小山洞中。外面喧哗热闹,他原本以为是欢庆战场大捷,后来听洞内守卫聊天,方知原是宁非与苏希询今日成婚。

  思及过去种种,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儿,今日嫁作他人妻,各种苦涩都泛上心头。曾经以为自己舍得她走,以后无论生死都能够不再在意,而当现实到了眼前,方知道从始至终根本无法舍得。然而走到今日这一步,无论是为名为爱,他都再没有回头路可走。即使现下尚无性命之忧,亦是痛断肝肠。

  外面忽然安静下来,似乎是拜天地的声音,之后再度进入喧嚣高潮,远近全是欢呼祝贺之声。

  不多久,一个小楼锣跑过来,手里挽了一大篮烤鹿腿,给看守一人切了一大块肉,然后歇下来和他们说前面的热闹。

  说着说着便说到拜堂的场面,那小楼哆叹息道:“我小时候在乡里也见过嫁娶,可没见过今日这派头,宁大姐舍了凤冠霞被,披挂甲胃,与二当家一同拜的天地,下拜之时,甲胃击打脆响,当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几人均是渭叹不能前去观礼,又聊及不得观礼者均有三倍晌金发放,方感到不甚遗憾。

  徐灿自伤半日,不觉夜色更深,换了两班岗之后,外面再无喧哗,大概是众人饮酒尽欢,现已各自散去。他抬头往洞外天空看去,只能看到狭小一片天空。今日大败于此,纵然得以生还,淮安也无他的容身之地,此后再不知命运如何。

  及至第二日早间,方有人拿了叶云清的信物前来对守卫道:“大当家命将徐将军与徐夫人一同押运回岳上京,交京郊一间小茶铺与他夫妇二人得以安身。”

  说罢把徐灿带到外面,早有一辆褐布为罩的马车等在那里,车帘拉开,银林公主布衣荆钗坐在车上,满脸泪痕尚未拭去,眼眶周围红彤彤的。看到他出来,眼泪流得更多。

  徐灿身上的绳索被解开,他走向银林公主,伸臂将她拉进怀里。心知自此后除了她已是一无所有,低声地道:“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他正在感慨悲痛,忽听一声讥讽,“破锅配破盖,正是一对儿的好。”

  徐灿转头看去,见一名束腰短褂的青年男子从山道那边走过来。他却不认得这个青年乃是在他府上潜伏过一段时间的丁孝。

  丁孝到得近前,一双眼睛直直地盯住银林,视线里饱含了轻蔑与嘲讽。银林感到了针对自己而发的恶意,她这些日子被吓得怕了,瑟缩着躲在徐灿怀中不敢吱声。

  徐灿用身体将丁孝的视线拦住,略有不悦地问:“这位兄弟有何事?”

  丁孝冷笑一声,却没接话,反而是直直盯着银林公主问道:“草民今日斗胆向公主问个讯,不知公主可还记得宫女翠莲?”

  银林公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莫名所以,从徐灿怀中伸出头,却是没有能够回答丁孝的问题。

  丁孝呵呵乐道:“我看你也应该不记得我妹妹的名字,不知道你手底下出了多少冤魂。不过你将我的妹妹折磨致死,这个仇我是已经报了。”他转而对徐灿道,“冤有头,债有主,公主之所以患了难产之症,并非宁非动的手脚,是我在公主的膳食中下了药。”

  徐灿脑袋里嗡的一下炸了,他其实疑心已久,但是宁非使计自休出门却让他拉不下脸来仔细寻访真相。

  丁孝又道:“银林公主私自做下的狠毒事情我便不一一叙明,反正你俩下山后就要过布衣百姓的生活,到时候再慢慢体会你的妻子是何等样人好了。”

  直到下山,徐灿犹自如在梦中。

  银林公主泪眼婆要,低泣道:“今后再不能见我父皇了吗?”

  半晌,徐灿方答:“你我尚能留得一命,已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他喟然低头,武职、行伍、府邸、利禄……往日种种仿佛都已变得遥远,心情却是平静之极,这样的生活不是没曾过过,他只是忽然很想很想能够回到从前,与江凝菲在乡下度过的无忧无虑的年华。

  载着徐灿和银林公主的车正在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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