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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


  小姑娘们何曾见过这么珍贵的宝物,只觉得如果有朝一日能够戴在头上出嫁,那是一生都难以磨灭的记忆,这得多贵重啊,合家人一辈子都挣不来这么多钱吧,就算挣的来银两,山东大蓝宝也是唯有皇亲贵胄才能购入使用的奢侈物,更买不到凤冠顶上那枚牛眼大小的油金色南珠。

  宁非小心翼翼地往后退:“这家伙多贵重多稀罕啊,我能不能别戴了。”

  一群小姑娘眼巴巴地瞪着凤冠,巴不得马上就有人愿意娶了自己,可以试穿试戴,听她这么说,都以看傻子的目光直刺了过来。宁非可不管,山东大蓝宝,能当饭吃吗?合浦南珠,那玩意倒是能药用,但是有一段时间跌价跌得厉害,一公斤才五六千元,合着她代理一个案件就能拿好几公斤。

  为了这点东西要冒上罹患颈椎错位的风险,还是……算了吧!

  50、风高定情天

  许敏正和宁非为了着装问题拉扯着,外面隐约传入喧哗吵闹的声音。不多会儿,一个头戴鹅毛饰物的小喽啰兴高采烈地闯了进来,大声道:“报——攻山了,他们攻山了!”

  宁非大喜道:“太好了!”立时丢开凤冠霞帔,大步走出山洞,留下一干女子面面相觑。

  山上天亮得比山下早得两刻,出到洞口方发觉外面天色渐明,透蓝色从东边蔓延开来。一干守洞喽啰想要把她堵回去,被宁非杀气腾腾地两眼一瞪:“你们敢把我怎么样!”之前她那是客气,那一干喽啰们别看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还能把她怎么样,不敢硬拼,于是都哼哼哈哈地退了开去。

  “苏希洵在哪里?”

  一个汉子忙往半山腰下指去:“二当家在那里指挥着,要把徐家军堵截在山脚之上,大当家说一定要让他们上不来下不去,憋也要把他们憋出个阳 痿来。”

  从山洞里追出来的许敏啐了一口:“叶牛头怎么说话的,这话能在大姑娘面前乱说的吗。”

  那汉子苦着脸道:“大当家是当着我们面说的,没有哪个大姑娘啊。”

  “怎的突然就攻山了……”宁非疑惑地道,“而且你们好像还准备万全,早就算到他们要攻山?”她越说越是疑惑,本来攻守大事不必知会于她,然而这个日子毕竟非常敏感,苏希洵既说要与她成就好事,另一边却又偷偷把精力分给徐灿那厮,算是什么回事。

  她的枣红大马被拴在一棵马尾松下,原本是预备抢亲之后,她好与苏希洵并骑巡山的,如今倒方便自己下山了。方才准备梳妆打扮,长发未绾,宁非将一头乌溜溜的直发用皮绳往身后一兜,就要跨上马去。

  许敏见阻她不住,忙拉扯住她,叫人从一个黑木箱子里取物事出来:“你别怪苏二,他全不知情的。全怪叶云清那家伙,他想着要给徐家军一个好看,前些日子着人往徐灿军中发箭书,说他抢了银林公主,今日要与她完婚,要公主做他的压寨夫人。”

  “……叶云清说要银林做他的压寨夫人?”

  “是啊,他之所以搞得十山六洞大张旗鼓,弄得人尽皆知,就是想要气死徐灿那厮,狠狠煞一下他们的锐气。”

  “真是,真是……”

  “真是胡闹是吧,苏二也是迫不得已的,他昨夜狠狠地教训了叶云清一轮,今天本想把你堵在山洞里,不让你掺和进来。现在可好,苏二自己都挡不住的人,我怎么可能挡得了啊。”

  说话间,一个汉子已经取来了东西,走路的时候咣当咣当地响。

  宁非往他双手所捧的物件看去,但见银白色的素净光泽蒙蒙地散发,那是一副甲片既轻且薄的鱼鳞护身甲。

  “叶大本来想要你穿着那套凤冠霞帔嫁给他兄弟的,苏二则打赌你肯定不会喜欢,他私底下准备了这套甲胄。”

  宁非拿起了甲胄,入手很是沉重,大约也有一二十斤。薄薄的金属护甲下,还有一层锁子甲,防护很是严密。只要不是重弓射出的箭,当是破不了这两层防护。她笑了一笑:“这重量和那凤冠差不多,可是这是穿在身上的,比凤冠舒服多了。”

  说罢当着那群汉子的面,让许敏帮她披挂上身。山洞里的姑娘们早都跟了许敏出来,她们以前都在那繁华之地生活,何曾见过铠甲披挂。看着宁非绾长发,挂锁甲,束护腕,一番穿戴下来,英气勃发。

  那又黑又直的长发挂在银白色的鳞甲上,洁白的皮肤被映衬得光彩逼人,不单是山上的多年孤男,就连未嫁的小姑娘们看的都心如鹿撞。这根本就不是个要嫁为人妇的芳华女子,而是十足迫人的山中大王。

  宁非将长弓一脚压在地面,膝盖顶起中弣,利落地挂上牛筋弦。箭囊扣上马鞍,长弓挂上后背,踩着马蹬微一使力翻身上了马鞍。枣子仰天长嘶一声,原地兜了两圈,兴奋得鼻子里直喷气,宁非道:“我往山下去看看。”

  “你莫要去危险之处,苏二最担心的就是你的安全。”

  “我既已是雁过山的人,迟早要习惯这样的生活。你放心,我不会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小命给丢了的。”她一边说一边夹手取过挂在树枝上的藤枝铁盾,口中喝叱一声,枣子便迫不及待地撒开四蹄往山下奔去。

  那些姑娘们看呆了眼,半晌才有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扯了许敏的袖子,欣羡地说:“我出嫁时,也好想穿着那样一身铠甲啊。”

  有一位外国的将军曾说过:“不要在敌人设定好的战场开战。”不知道这边的世界是否有类似的哲语。但是无论如何,叶云清使出的招数太狠了,就算徐灿明知不可为也必须为之。

  银林公主再怎么说也是当今淮安皇帝的女儿,是龙子龙孙。被一个山贼抢去做了压寨夫人,那便是能够名流千古的大笑话,不但要给徐灿戴上绿帽子,皇帝自己更是脸上无光。想到更深一层,若是老百姓们听说了,肯定会质疑当今皇帝自称的天子身份——你不是奉天承运吗,你不是上天之子人界权威吗,怎么女儿都被山贼给染指了。

  宁非过了下水獭,眼前立时开阔,徐家军被逼在山脚上一线之处,那段地方飞石如蝗,正和主峰的人马展开激烈的交锋。而在近平原处,徐家军后方尚有万余骑兵布了阵势,准备对关口作第二、第三次冲击。后军包围里,一面迎风飘展的红底大旗上书了一个大大的徐字。

  苏希洵正在一处山坡上和叶云清交头讨论着战况,不时发出命令,让指挥旗使发出号旗。银林公主被押在囚车上,眼睁睁地看着徐家军潮水般地涌上来,却仿佛遇到了垒石大坝,溅起汹涌浪花而始终攻不上来。

  叶云清对银林眨眨眼:“如果你丈夫救你不下,就要当我的压寨夫人了。”

  银林咬着嘴唇不敢吱声。她以前还可以想,如果实在不行,那还可以自尽。然而被苏希洵戏弄了两次,先是咬舌再是绝食,皆是无法忍受自杀的苦楚,现如今再也没有勇气走这最后一条路了。她骇怕之极,眼泪淅淅沥沥地淋下去,滴得衣襟前湿淋淋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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