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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一


  她模糊地感觉到,这里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啊,和她以前所熟悉的世界差异那么大,事事都要靠拳脚刀枪说话。一个不慎就会丧命。

  这里就是这样的世界,没什么好抱怨的。她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倾身向另一边倒下去,这一倒固然是能够避开剑势,但也绝对会从马背上滚落下地。

  不过没有办法,这是万不得已的选择,若论是选脑门被开个大洞还是落马负伤,宁非愿意选择后者。

  肩膀忽然被拦住了,宁非发觉自己居然倒不下去。她疑惑而震惊,继而发现,马上多了一个人。

  苏希洵不知什么时候终于赶来了,他半跪在马臀上,一只手拦着宁非,另一只手牢牢地抓着挥劈下的剑锋。他神色肃穆,并不看宁非,凶狠地盯着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跃起的势头已过,开始向下落去并且要与黑马错身而过。可是他却发觉自己居然无法抽出被握在苏希洵手中的长剑,无奈之下只好弃剑落地,未待落势消尽,肩膀处一股巨大的冲力将他推倒在地,同时剧痛从那处传来,待回过神,他才发现自己被惯用的武器透肩洞穿,斜钉在了地上。

  37、勃然之怒意

  苏希洵甩手出去的时候,血液溅了出来,滴在宁非的脸上。他口中吁了一声,黑马认出是主人在它身上,便缓缓停下。

  这期间,苏希洵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执起宁非的手臂,发现袍袖上被切割出一道口子,里面白色的中衣也没能幸免,而最为惨烈的景象是卷裹在两层宽袖里的手臂不再完好。

  深红色的血液从翻卷的皮肉里淌了出来,隐约见到白骨。

  宁非到这时终于觉到痛了,从受伤的手臂到细弱的肩膀乃至全身,都微弱地哆嗦起来。她咬着臼齿没有吭声。

  苏希洵低眼看了一下从袖子里流淌滴落的血,闭了一闭眼睛,没能说话,但是很快地取出一根布带,紧紧地扎在伤口上,粗略地止住血。

  然后他从宁非紧握的手里接过断折的弓身:“借我一用。”说完从马上飘落下地,甫一接触地面,电射一般往前方两人扑了过去。

  宁非这才发觉,他身上连武器都没带。

  前方两人偶尔回头,发现十拿九稳能够拿下宁非的那人倒地不起,肩背上穿刺了一柄长剑,将他死死钉在地上。这样的伤并不致命,然而那人抽搐不起,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苏希洵精通医理,射出长剑时注入了阴劲,兼且穿刺的是关节部位,顿时把他痛得半昏过去。

  最为让人惊骇的是,追赶上来的不是他们口中所称的贼婆娘,而是中途杀出的苏希洵。

  这几人都是淮安国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此番上山做足了功课,叶云清与苏希洵的面貌特征都记得清清楚楚,一看之下顿时认了出来。

  叶云清与苏希洵在淮安国是什么角色,那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山贼匪头,被民间冠以牛头马面之名。

  当然,这其中多少有淮安国朝廷的操作在内,尤其蒋衡这种深入朝廷核心的人就深知朝廷为了转移民众视线,让他们甘于现状,而刻意丑化敌人所致。

  此番上山的几人,都听说过叶牛头与苏马面的鼎鼎大名,十年前,他们初在雁过山落脚,当时的南安郡守发动了第一次的剿匪,结局却是五千郡卫埋骨雁过山下。此后连年剿匪连年失败,黑旗寨下手从不留情。对于过往商旅,他们多少是索要赎金,然而面对前来剿匪的军队,他们下手绝不留情,所有俘虏全部坑杀。

  全部坑杀这是个什么概念,没有进过军旅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山岳与淮安也是连年战事,两国交战向来不杀俘虏,最多就是押解回国内沦为官奴。这个惯例其实不是两国朝廷的仁心所致,而是,如果每场战事都不给对方俘虏留下生路,那么对方就会变成拼死之军,完全背水一战,决绝地宁死不降。这样一个结果在战场上何其可怕。

  黑旗寨敢于将俘虏全部杀害,敢于面对淮安国战士们一次又一次的拼死决战,但是从无败绩,终于渐次消磨损毁了淮安国士兵的士气。

  现在他们面对的就是这个寨子的第二把交椅。潜入山寨之前,他们受到的命令就是决不能与叶苏二人正面冲突,否则必不能全身而退。两人都往对方看了一眼,发现彼此眼中都是一样的决心。

  此番上山能与这样一个人物交手,就算死了都不枉了。如果能够侥幸狙杀他,就算粉身碎骨都是有赚无赔的买卖。

  背负阿刚的那人松开手,阿刚便滑落在地。他从腰后抽出长长的一柄钢鞭,与此同时,他的同伴双镰在手,摆出一个厮杀搏命的起势。

  苏希洵在他们面前停下,他的右手紧握成拳,其中尚在缓慢地滴下血水。他的眼力极为精毒,为宁非挡下那一剑的时候,已是先用手指夹下了剑身,只有虎口被剑气所伤,伤口虽深,并不伤及经脉。这并不能消减他的怒意。

  他赶出来时根本来不及取回兵刃。他所惯用的乃是挂在卧房墙上的长剑与黑鞭。黑鞭缠敌,青锋致命,那才是他惯用的杀敌手段。

  左手所持是宁非的长弓,弓身被砍断,兽筋弓弦却完好,拿在手里恰是一截天然的长鞭。两个刺客见此状况都是暗自轻松,他的武器居然仅仅是这么一个残破的玩意。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必须要在其他寨众赶到之前逃脱,否则一旦纠缠,就不可能脱身了。

  两人十分默契,同时抢出,向苏希洵两侧攻去。他们在兵刃一项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长剑与双镰配合正是一长一短,一单一双,既得强又得险。

  使镰人看见苏希洵晃似不觉自己的弱项,不由生出不屑之心,暗忖苏希洵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定会吃轻敌之苦。正要加速去势,眼前忽然一花,苏希洵单手挥出弓弦,往他镰刀上缠去。

  使镰人暗忖,弓弦再坚韧也只是兽筋所制,对上金铁锋芒只有断损的结果,更何况他所善用的镰刀一把锋锐无比,一把布满锯齿,均是兽筋的克星。他正这么想,兽筋卷缠上锯齿镰刀,他内力迸发,振臂挥割,果真立时将弓弦拦腰割断。

  但他还没来得及为此惊喜,脖子上猛然一紧,被一只鹰爪一般的手抓住,拇指压制了喉结处,中指指尖却扣在颈椎后方。咯噔一下声响过后,使镰人颈骨断折。

  苏希洵丢下惑敌所用的残弓,手持使镰人的脖颈,身势加速,将他抵在使剑人攻击轨迹之前。这几下速度快逾闪电,使剑人根本没料到才一个照面的功夫,他的过命兄弟就被干掉,长剑去势一阻,插入了使镰人的胸膛。

  他微微愣神,忽然眼前一茫,就此气绝。

  苏希洵手指松开,使剑人软软地倒下地去。本来拗断颈骨不会致人马上气绝,但他注入的阴寒真气阴毒至极,瞬时断了那两人的生机。

  他回过身去,白芦倒在那边的地上,蒋衡则已经不知去向,地上淅淅沥沥地洒了血迹,证明蒋衡即使成功逃遁,那也是与白芦两败俱伤。

  宁非强忍了晕眩下了马,正跪在白芦身边探他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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