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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叶云清长叹一声,暗道齐家治国平天下,徐灿连家都齐不了,更不用想要治国平天下了。丫环们见识浅薄情有可原,所谓上梁不正下梁则歪,若一大家子个个都是这种吃人不带吐骨头的,肯定与这家子的当家主人有莫大的干系。

  不久后,秋雪的足音接近,除此外还有一个人,当是找过来的大夫。叶云清从床侧站起身,将茶盏和包了参片的油纸包都放在一旁的花梨木桌上,为她拉上被子,默默退向外室。宁非看了他一眼,叶云清对她微微一笑示意无事,飞身上了外间的房梁,隐藏得不见踪影。

  银林公主回到银杉园,就有下人来禀报,徐灿已自祖宅处返回淮中京,入城时遇上同朝为官的好友,就被拉去酒楼,大约晚上方回。

  高嬷嬷抹了把汗,“幸好将军方才那阵子没回来。”

  银林缓缓回首,“你是什么意思?”

  高嬷嬷反应过来,“是我说错话了,公主莫生气,就算将军回来也没关系,二夫人身子不适,公主去与她说说体己话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是老奴担心二夫人把病气过给了公主哪。”

  银林哼地笑了,“父皇洪福齐天,我自然也沾了一点儿光,区区病气算不得什么,回屋里吧,我觉得累了。”

  两个粗使老妈子忙在石凳上铺了皮垫子服侍公主坐下,其中一个去叫软轿过来,高嬷嬷帮公主揉腰,伺候得妥妥帖帖。

  银林弄了宁非之后,心情着实舒爽了,可是又因疲累而觉得身体不适,当晚进过餐后早早上了床,也没精力去等徐灿回来,在腰酸背痛中进入了梦乡。

  叶云清夜里坐在窗前等待苏希洵的雪枭。宁非这夜果发起了热,喝了大夫事先开好的药之后就睡了,很是安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缓微弱。叶云清不时过去看她,发现她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探手进被子里,也觉出里面潮气甚重。

  他准备去找秋雪来为她更衣,忽听到有人踉踉跄跄往这边过来,便停在了门边。那个人脚步沉重,应是个男子。

  叶云清站在门里,那个人停在了门外,隔着一扇门,叶云清不悦地皱眉,不知这个莽撞鬼深夜到一个妇人门前是什么意思。

  未几,门外那人轻轻地叫了起来,“凝菲,凝菲,开门。”

  叶云清听过这声音,认得正是徐灿。他心里一惊,当即纵身跃上房梁,免得给宁非添麻烦。

  徐灿数日内奔波回乡,见到了生身父母,看了老屋。院子里的事物几乎没有变化,他不自禁想起少年时的许多事情。

  他亲手上榫的桌椅摆在江凝菲的房间里,墙上也挂着他为她削的硬弓,因为年代久远,乌木失去了弹力,现在已经使用不得了。

  生身父母讲到当年往事,说到自他过继进京后,江凝菲对这一桌一椅一硬弓均珍爱非常,入京与他圆房时,想把它们带过去。生身父母因觉得携带兵器入京十分不吉利,训斥了她一顿。

  点滴琐事,生身父母讲了许多,最后无非就一个意思:你现如今虽已是功成名就,但还应念着旧情,好好照顾凝菲丫头。

  徐灿听着听着,一颗心就软了热了。

  他这日喝多了酒,脑袋有些昏沉,对江凝菲的思念如潮涌起,那股高亢的意志不可自抑,早把什么金林银林忘在脑后。他站在门外,连叫数声等不到开门,倒是丫头长房里有人探头出来探看。他醉醺醺一瞪,“看,看什么看,我找我家妹子,你们凑什么热闹,回去睡你们的觉!”

  众人噤若寒蝉,忙缩回去,在长房里忍不住低声八卦起来,“二夫人要咸鱼翻身!”

  “公主好可怜,被她乘虚而入。”

  “等着吧,我看公主也不是好欺负的,明儿不弄死她。”

  “我前些日子把公主赏赐的胭脂水粉拿回家里给妹妹们了,她们一个个羡慕的哟……”

  ……

  徐灿连连拍门,依旧无人来应。他不耐烦了,一脚踹上两扇门中央。门闩咯噔一声断掉,房门顿时洞开。徐灿歪头笑了笑,摇摇晃晃地扶墙走进里面。

  黑暗里他不辨东西,不过还记得这个屋子里的大致摆设,一步步走进内室,看到床帐是掀开来的,自己的凝菲丫头睡在里面呢。他呵呵傻笑几声,打个酒嗝,然后就扑了过去。

  宁非因被银林公主弄过后体力不支,现在正睡得四肢无力、脑袋昏沉,一时间没有醒来。徐灿压在她身上,死死地抱着她乱蹭,难受得宁非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八回 丈夫如宝剑,妻妾似剑鞘

  徐灿本意只是抱抱就走,最多搂着睡一觉罢了。哪知道他是久旷之躯,江凝菲和银林有了身孕后,他数月未曾做过,又因觉得青楼花街里的女人脏得很,一直禁欲至今。酒后乱了神志,上了宁非的身就下不来了。

  屋子里地龙烧得热乎,磨磨蹭蹭之间,徐灿腹下连连躁动,忍耐不住爬起身掀开宁非身上裹的锦被,黑暗中略能见到身下女子精致的五官,怜爱之情汹涌澎湃而起,俯下身往她脸上颈上吮吻。

  男女之事若是两厢情愿,那叫天人合一、鱼水合欢,但若是一厢情愿,就要留下个下流登徒子的恶名。

  叶云清缩在外间房梁上,一双招子黑猫似的晶亮,看见里屋那些动静几乎想要吐血。可心想人家是夫妻啊,夫妻之间行周公之礼是正当的,反而他在这里偷窥才是下流登徒子之举。如此一想,叶云清苦忍惩奸除恶的冲动,又因忧心宁非的身体状况,一时间进退维谷。

  徐灿见他怎么搬弄都无法把女人弄醒,心里毛了,生硬地去扒宁非的领口。宁非被一连串动作弄得噩梦连连,终于醒了,睁眼看到黑暗里有个人压在她身上,酒气冲鼻,当即反抗起来。

  她虚弱的挣扎在徐灿眼中无比可爱,好像被抓在手里哆哆嗦嗦想要挣开翅膀的小鸽子。他贴在宁非耳边安慰地柔声说:“别动了,别动……”

  宁非低叫:“大夫说你我到明春之后才宜行房。”

  徐灿晕乎乎的没听到宁非说什么,他喝多了酒也控制不好自己的言行,何况还以为他如今面对的仍然是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江凝菲,全身都压上去,两只手往宁非领口里伸。宁非本想一膝盖顶得他留下今生最为惨痛一个晚上的记忆,但被他全身重量压迫上来,刚好不久的小腹又翻滚起痛楚,神志渐渐朦胧。

  宁非强烈地想要反抗,即使在恍惚之中依然不放弃。手指缓慢地抓紧又放松,放松又抓紧,想要抓住什么武器。徐灿的重量压得她透不过气,终于什么都不能想了。

  徐灿以为她驯服,犹自呵呵地笑,“凝菲真是乖,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说着就又要在她脸上乱亲,后脑突然一麻,瞬时人事不知。

  叶云清在他睡穴上补了一指,一把将他推翻在地,俯身去看宁非,又是不好了的态势。又是喂水又是含参片,还是不见醒的样子,烧得更是厉害了。他想要出去叫秋雪找大夫,可是院子里的众人亲眼见到徐灿进屋的,如果大夫过来见到一个昏得如同死猪的徐灿,让这小姑娘怎么解释?

  叶云清气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徐灿屁股上踢了一脚,拍桌子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深更半夜,后窗外面的院墙之外突然传来野猫叫春的呜呜声,如同婴儿夜啼。叶云清起初没有注意,几声之后噌的一下跳了起来。院子里有人嘀嘀咕咕,“哪屋子养的猫,大冬天的叫什么春。”

  叶云清抽出鸟笛凑在嘴边吹起,这声音人是听不见的,但很能及远,禽鸟听得十分清楚。过不多时,后窗被静悄悄地启开,有人钻了进来。

  叶云清站起身来,十分讶异地道:“你还真亲身前来了?”

  来人正是久候方至的苏希洵,他周身裹在一袭雪白披风之中,半开的窗户中透入月光,斜擦过他肩膀,在地上落出一片肃静的影廓。他不说话,向外招了一下手,就有一头白色的大鸟悄无声息地滑行进来,落在他抬起的手臂上。

  叶云清又问:“你来了,寨子里的事情怎么办?”

  苏希洵将雪枭安置在椅背上,解开披风挂在椅上,露出一身漆黑整洁的长衫,只有系束腰封的绦带是灰绿的颜色。

  他往四周巡视了一番,奇道:“你干的?”

  “嗯。”

  苏希洵温和地笑了,“你想横刀夺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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