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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〇


  神色恍惚地端起白玉杯,独自倚坐案后,酒香缭绕在鼻间,甘醇得醉人。

  当我看见辕沐锦那样跪地恳求我之时,我便已猜到她不只是去牢中见他那么简单。殉情,多么美的一个词。

  谢谢你。

  对不起。

  我恨你。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真是复杂呵。

  我将杯中之酒洒在地,以慰她与郝哥在天之灵。

  口中喃喃重复着:“谢谢你,对不起,我恨你。”辕慕雪对你又何尝不是呢。

  是夜,我睡得正酣,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捂上了我的嘴,我猛然惊醒。在黑暗中对上一双冷酷如冰的眼,他低声在我耳边说:“别出声,跟我走。”

  我用力摇头,想挣脱他捂着我嘴巴的那只手,可他用的力很大,丝毫不允许我挣脱。我有些急的在他手下“晤晤”的想开口说话,让他不要做傻事,可是他就是不松开我的手。我深知楚寰此时进宫不止是为了救我出去那么简单,既然来了皇宫定然要刺杀壁天裔。可这是戒备森严的皇宫,即使他的武功通天也不可能敌过经过严密训练的玄甲卫与大内侍卫。更何况,壁天裔的武功也不是一般人能动得了的。

  “一会儿你去承乾门,那儿有人接应你出去。而莫悠然与我则会拼死与他一搏。你放心,我的蛊虫已被师傅解了,若是我们有幸能够安然脱身……就一起回若然居,不问世事。”他深邃的目光中闪烁着决绝,语调中有不容抗拒的坚定。

  而我却因他的话怔坐在床榻之上,看着他,也没有再挣扎。

  我没有权利阻止他与莫悠然,解铃还须系铃人,有些事是避免不了要面对的。只是,那明明是飞蛾扑火的刺杀,他们也不计性命要去做。

  见我不再挣扎,他悄然松开了捂着我的手,我低声问:“真的值得吗?”

  “如今的我就如那日的你。”他别开目光,不去看我。

  对呵,那日我也是飞蛾扑火般的去刺杀壁天裔,明知杀他的机会微乎其微,可我仍这样做了。原来仇恨真的可以蒙蔽双眼,以前的我似乎一直都被仇恨蒙蔽着,像一个没有心的人,做的任何事只为报仇。

  “可是,当那把匕首没入他的身体之时,我并没有想象中开心。”

  “你刺杀成功了?”他的目光一闪,我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壁天裔受伤之事只有御医与翔宇,莫效涵知道。如今我突然透露了他的伤,会不会让他们……

  我立刻说:“即使他受过伤,那重重侍卫也不会让你近他的身。”

  他的声音渐冷:“未央,你知道这些年来支撑着我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吗?”

  我忙扯着他的胳膊,生怕他下一刻就要走了:“我知道,但是你不能不顾自己的死活。”

  “楚寰。”后窗外传来莫悠然那不耐的声音在催促着他快些走。

  “走。”楚寰也不再与我废话,一把将被褥中的我拽了起来,轻轻一跃,便如鬼魅般飞身而出。

  他们一路领着我轻巧地避过重重守卫,轻易地将我送至承乾门后,我还在疑惑他们为何对皇宫的地形竟如此熟悉,楚寰递给我一块腰牌,说是拿着这个就有人接应,更方便出宫。

  而我紧接着腰牌就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莫悠然冷睇我一眼:“做什么,还不走?”

  “我不知道莫悠然会这样善心地帮楚寰解毒。”我的声音中有明显的疑问。“我也不知道未央会不顾一切地刺杀壁天裔。”他的嘴角闪出若有若无的淡笑。

  “你现在就出宫,在茗雅楼等我们。明日卯时我们若是没有回来,就立刻走。”楚寰似乎懒得再和我说话,一直催促推拒着我。

  看着他们俩冷漠坚定的目光,我知道劝不过他们,缓缓转身,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

  ——若是我们有幸能够安然脱身,就一起回若然居,不问世事。

  他们真的认为,凭双手就能敌过皇宫那千军万马?

  我轻轻摇头,他们的死活与我无关,就算他们曾经与我的交情有多重多深,都不关我的事。我只要出了这个宫门就能自由,不再有仇恨,不再有包袱,好好为自己活一次。这场权力与阴谋的旋涡我早就受够了,我不要再牵涉进去。

  但是双手却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着,指尖泛白僵硬。

  可是,我不想看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从何时起,我的心竟开始犹疑动摇了吗?

  步伐一顿,回首望去,身后已空空无人,只剩秋末那萧瑟的风席卷而来。

  最终,我还是感情战胜了理智,遁寻着来的路回去。当我转过游廊之时,见有宫人的神色匆匆,我立刻扯着他们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宫人的脸色有些焦急,喘着气说:“皇上的景乾宫进刺客了。”

  听到这里,我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朝景乾宫奔去。

  景乾殿

  还未踏入殿内便听见一阵厮杀声滚滚逼近,我的呼吸顿时有些急促。

  直到我进殿,那无数的玄甲卫与大内侍卫将两个身影团团围住,纤尘不染的地面上淌着可怖的鲜血。一个个侍卫皆因楚寰与莫悠然手上那锋利无比的刀而倒下。

  而壁天裔则是冷漠地站在那层层的玉阶之上,处变不惊地冷望楚寰与莫悠然。他的周围以翔宇为首,十大玄甲卫与十大大内侍卫手执刀剑保护在他身前,那气势根本不容任何人近他的身。

  汉白玉雕砖被血浸透,那猩红刺得我目痛,不断有人在楚寰与莫悠然的剑下死亡,却有更多的侍卫抽着刀冲了进来。

  我怔忡许久才穿过重重侍卫,朝壁天裔奔去,口中大喊着:“皇上,皇上……”

  可是厮杀声将我的声音掩埋,可壁天裔仍看见了我,他那幽深冷酷的眼睛就像一湾深潭,那样难以琢磨,让人心惊。

  那明显的杀意让我情不自禁地觉得冷,冷入骨髓。

  憋挡在我面前的侍卫们没有准许我过去,而我却一直希望壁天裔能够发话,容许我到他身边对他说几句话。可是那疏离的目光却告诉我,不可能。

  他的目光就像当初夜鸢对我的不信任,我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我一咬牙,右脚一勾,将地上一把带血的刀勾起握在手心,持着它狠狠朝挡在我面前的侍卫砍去。

  血,溅了我那雪白的衣裳,还有冰凉的血弥漫了我握刀的手。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杀人,可是……这是第一次拿刀杀人。

  侍卫们见我持刀,眼中也闪过杀意,十多名侍卫举刀便向我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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