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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以后我的药与膳食,绝不许经他人之手。”忽然间我闻到殿内有一股隐隐的香气,不像是熏炉里的香。

  我在案桌上摆放的礼品中走了一圈,目光直射向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将其把玩于手心:“这个玉镯是谁送来的?”

  紫衣看了眼,便答:“是卿嫔送的。”

  “卿嫔?”我冷笑,将玉镯给紫衣道:“拿去交给王上。”

  紫衣疑惑地接过,仔细打量片刻后,觉得没什么异样,正想询问,却闻一阵隐隐的香气由镯内传来。

  看她此番疑惑的表情,我问:“知道镯子里放了什么香吗?”

  她摇头。

  “麝香。”伴随着轻哼,我笑了。如此愚拙的办法卿嫔竟敢在我面前卖弄,她不知我自幼便陪在莫攸然身边,在药堆里打滚,区区麝香之味别想瞒过我。

  她这番愚蠢的行为想必是为我草率处置她小产之事而怀恨在心,若是其他事我可能会手下留情,但是她要谋害的是我的孩子,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紫衣的手一抖,怔怔地看着玉镯,眼中满是震惊。

  当夜兰香阁便传出一个消息:卿嫔蓄意谋害龙子,王上赐缢。

  近来我听说一个消息,凌太师似乎有意与楚寰交好,多次携二女凌雪拜访其府邸。朝野群臣纷纷议论着两家即将结亲之事,纷纷巴结讨好。

  我却暗叫糟糕,当即便召见楚寰于雪鸢宫。

  楚寰踏入内室,挺拔的身形被直射而来的阳光照耀,笼上一层淡淡的光辉。他低着头,就像被积雪压弯了的修竹。

  “近来你与凌太师走得很近?”与楚寰说话,我从来不拐弯抹角,直插主题。

  “他常携爱女前来拜访。”声音低低的,沉沉的,清冽的目光低垂,神色淡淡。

  “楚寰,你……”我欲言又止,侧首看着龙涎香屑的馥郁香气,缥缈萦绕而起,将整个大殿笼罩。

  “臣知道王后想说什么,可臣若与凌太师交好,定能联手铲除范上卿,而你的地位便能更加稳固。”他冷声接过我未完的话。

  猝然抬头,看着他眼睛里的野心,我冷道:“你想做下一个莫攸然吗?”

  楚寰也仰头,直勾勾地迎视我冷热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为了夜鸢你会除掉我?”

  在心底冷冷抽了一口气,满腹的话顿时无法脱口而出,手轻轻抚上我的小腹,才咬着牙吐出一个字:“会。”

  他挺拔的身躯微微一怔,眸中含着一抹复杂的神色,里面仿佛藏了太多太多的秘密,我看不透。

  “自始至终,臣从未想过做下一个莫攸然,臣会与凌太师保持距离,但也请王后明白,您腹中之子可以是福,也可以是祸。而楚寰能做的,只是保全自己的地位,有一日在沙场上与璧天裔正面交锋,保全自己,作为王后朝廷的支柱。”说罢,他恭敬地朝我深深地拜了下去,那一拜,何其坚忍。“但愿王上能如你这般,坚定不移。臣,告退。”

  犹如来般,无声无息地扬长而去,他那绛紫色朝服在白晃晃的阳光照耀下,灿然生辉。

  庭中遍植姹紫嫣红的月季花,开得别样妖娆,浮动在午后微风里的花香似能醉人。

  “但愿王上能如你一般,坚定不移……”

  我慵懒地倚靠在贵妃椅上回想着楚寰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像是随意丢下的一句无足轻重的话,却又像是箴言谶语的提醒。

  冰凌揉在我额头上的手指时轻时重,将我整日来的疲累全数揉去。忽传一阵裙裾的窸窣声,苦涩的药汁味扑入鼻间,我微微蹙眉,将微眯的眼合上。

  只觉苦味逼近,紫衣笑道:“娘娘您就别装睡了,该喝药了。”

  睁开眼,我厌恶地瞅了眼那碗黑糊糊的药汁,起身,覆盖自傲身的宫锦批帛滑落在地,冰凌弯腰去拾。

  “王上知道娘娘怕苦,特地命奴婢准备了蜜枣。”说罢便将一小包蜜枣敞开,摆放在案桌上,示意我乖乖喝下药。

  冰凌捡起披帛,小心地将它重新覆盖在我身上:“也不知李御医安的什么心,明知娘娘怕苦,安胎药竟弄得这样苦得难以下咽,难怪娘娘每日最怕的就是喝药的时辰。”

  “李御医可是王上的专属御医,当然是拣着最好的补药给娘娘安胎,俗话不是说良药苦口吗?娘娘您为了这龙种,就委屈几个月吧。”紫衣用勺在滚烫的药汁内搅了搅,置于嘴边吹了吹,便朝我递了过来。

  我伸手欲接过,可闻到那苦味,硬生生将伸到半空的手给收了回来,脾气涌现:“我不喝。”

  “娘娘……”紫衣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欲苦口婆心地劝我,突然一声:“王上驾到!”紫衣与冰凌纷纷跪倒,我也起身相迎。

  他身着金章华绶的龙袍,衣角绣着腾跃云霄的金龙。他的目光炯炯逼人,赫然不可直视。

  “又不听话了。”朗朗之声传来,薄削唇边犹带笑意。

  我蹙眉沉吟,一时也不知该回什么,犹自站在原地。他修长的指抚上我的眉心,为我抚平那浅浅的哀愁。

  低头凝望我良久,一手揽过我的肩,另一手接过紫衣手中那依旧散热的药,“乖,将药喝了。”

  “太苦了。”我撇了撇嘴,向后缩了缩。

  “哪有你这样怕喝药的。”语气低沉沙哑,隐有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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