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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六


  可惜此时的兰生脑中想得便那疯道人的预言,大哭:“为什么我要碰到你这个紫眼睛的丧门星啊。”他忍痛求道:“求侯爷绕命。小僧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四妹,别装了,这一年多来,你压根就没有喝这无忧散,”昊天候却根本不理兰生,只是叹声道:“你知道这满屋子的好东西,若是明着赏人,二哥定会起疑,于是这一年多来你便一刻不停地来造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装疯卖傻随意乱扔这些个玩意,借机贿赂这些下人,称他们一不注意,便将药洒了。”

  一声轰隆的惊雷滑过长空,闪过屋脊,仿若闪过人的耳边,窗外猛地传来的阵阵惨叫,似是那个健壮的牛排发出来的,兰生骇然扭头,透过纱窗,闪电将狰狞的人影拉得长长的,无数的人影闪动间,刀影斧声,声声惊心,和着隆隆的雷声,欲将人的心魂俱碎,木仙女的贝齿咬破了嘴唇,散乱的眼神却渐渐清淅起来。

  “四妹,那些人好歹也侍侯了你一年多了,今日为你而死,你也该反省反省,他满口温柔,像是谆谆教导的长者,人却一步不停地走向他的四妹,褐色的药汁没有半点洒泼,泛着可怕恶心的光芒,二哥知道你一向心地淳良,所以还是喝了药,二哥一定放这个小和尚回去,好吗?”

  兰生如听天籁,忍痛点头如捣蒜:“这位施主,你还是听候爷的话,乖乖喝药了吧啊。”

  “放他回去?”木仙女喃喃道:“想必是混身插满钢钉,变成个没有思想的人偶,你才会放他回去吧。”

  兰生立时心脏停跳,白着一张小脸,抖在那里,而昊天侯整个人隐于黑暗中,唯有天狼星那般漂亮的眼瞳悠悠向兰瞟去,在兰生看来却如金刚经中的厉鬼之眸:“四妹,你终于肯对我说话了。”

  “二哥,其实你不用把那些伺候我的人全处决了,他们确然对你尽心尽则,每月喂药,”忽然那个木仙女一改无知的白痴样子,闪电的利芒照进窗棂,照见了那双清亮的紫瞳,湛湛有神地真盯着昊天侯,“你让他们拿着那些金银珠宝来哄我喝药,我便做些小玩意哄他们开心,他们中有些人虽然贪财好利,但总算对你和你背后的明家忠心耿耿,那每月一次无忧散,我能逃则逃,却终不能完全逃脱,是以疯傻的时候,远多于清醒。”

  “看看,你老老实实的,那些人不就不用死了吗?”昊天侯无限婉惜地走向她,眸光闪处,一片冷冽:“无忧散常人只要连服三剂,便五官昏溃,意识不清,你喝了一年多,却清醒如常,想必是你胸前的紫殇起了作用,让你记起前尘往事罢了。”

  “宋明磊,杀人不过头点地,”木仙女扶着一旁的翡翠台,恨声道:“更何况我们是生死相许的结义兄妹,你何苦这样折磨我,一刀杀了我岂不痛快?”

  “这样有什么不好,木槿。”昊天侯轻笑出声,闪电过处,欲加显得他笑颜如清风朗月,光彩照人,“二哥早就对你说过,既入了原家,便入了这浊世中最肮脏的地方,我们活着都太痛苦,喝了这无忧散,便能忘情弃爱,做个永远最快乐的木仙女,二哥会永远护你爱你,说说这有什么不好。”

  那木仙女也学着他仰头干笑几声,冷冷道:“二哥不用说得这样好听,也许原家是浊世泥淖,毁人无数,可是二哥不觉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比原家更甚十分吗?你可曾想过你害得碧莹这一辈子生不如死,悔痛终生?而你留着我,无非是危胁他不要说出你肮脏的秘密吧。”

  “花西夫人果然聪慧过人,人人都说二哥我是诸葛在世,却不知,花木槿才是我们小五义中的魁首,智者中的智者,我宋明磊的知己,从小到大,也只有你总能猜到我在想什么呢!”昊天候点头赞道,一拂袖袍,风流无双:“若是没有四妹,这一年多来,我如何能过得这样太平?”

  兰生大惊,莫非这个怪异是女人是天下闻名的花西夫人?宝路镇再遥远偏避,踏雪公子同花西夫人的忠贞情事却依然传得到这个最闭塞,最古老的边陲古镇,那时兰生虽小,那向来敏感脆弱的少年之心却已然被感动的稀里哗啦,甚至为此落了一时半刻的泪。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机会能看到这个时代,乱世传奇中最催人泪下的主人公?可是花西夫人应该是汉人哪,为何会长着一双紫眼睛?

  兰生万分疑惑间,那昊天候却走上前,几乎要紧贴她的身躯:“乖,二哥伺候你,快喝下了吧。”

  方自递到她的嘴边,花木槿忽然将右手伸到那翡翠台中,然后快如闪电地挥向昊天侯的喉间,银光一闪,昊天候急退,宽大的袖袍被削却了一大块,人虽分毫未伤,药汁洒了一半。

  昊天候侧身,没有拿药碗的一手扭到花木槿的手,一声叮当脆响,她手中掉出一支尖锐红亮的镶红宝石槿花银钗。

  “还记得吗,四妹,这支银钗是四妹十二岁生日时二哥送的,不过二哥一直没有告诉四妹,那上面的槿花其实是二哥亲自雕的,那红宝石亦是二哥派人专门从楼兰找来亲自镶上去,四妹不在的这七年来二哥时时带在身侧,聊以思念,后来有幸得见四妹,便让四妹拿着珍藏赏玩皆可……”口气似是轻松地埋怨,那俊脸上却再无笑意,他的眼中甚至有了一丝几不可见的伤痛:“却不知,二哥至今才知道,原来四妹这么不喜欢哪?”

  昊天侯手中微用力,花木槿闷哼一声,冷汗沿着鼻翼流了下来,却始终倔强地不发一言。

  他眼中恨意难消,唇边却又绽出一丝醉人的笑来,轻轻一甩手,将花木槿连带将那翡翠台一起摔在地上,倾刻间,满地是水,阿朱阿紫在碧玉的碎块中扑腾着,发出叭嗒叭嗒地响声,大口大口地呼吸间做着垂死挣扎,如同水中坐着的花西夫人狼狈的身形,诲涩绝望的眼神,苍白如纸的脸。

  窗外,苍茫的夜色卷滚着狂燥不安的风,隐隐地一阵古琴之声悠远飘来,仿佛一个失魂的人飘在无垠地雪海莲花中,飘渺而空灵,忧伤而镌永,众人一愣,兰生听了出来,正是刚才他遇到木仙女时听到的悲伤的古琴之声,再看向木仙女,她早已听得痴了,昊天侯的笑容一僵。

  “二哥……求你……求求你,”花木槿撑着左手靠坐在塌几上,艰难地挺起身,兰生注意到她的右手不自然地垂在身边微微痉挛着,那本应是柔情蜜意的紫瞳中却是珠泪滚滚,凄惶绝望,她坐在兰生的对面泣不成声,微仰头,望向昊天侯,勉力出声道:“求你……让我听完这一曲吧。”

  她单薄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目光好像穿透了窗棂,飞向那琴声传来的彼端,她努力爬到窗前,凝神细听那窗外悲伤的琴声,对着沉沉的夜空静默地流着泪。

  “四妹,莫非便是这琴声勾走了你的心么?”昊天侯一声轻叹,如嘲似讽。

  他再一次慢慢走近她,那双天狼星一般的两点寒星却让人看不到任何情绪:“你可知——这几年二哥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他将药碗递到她的嘴边:“二哥真想剖开你的心,看看到底是为谁而跳的?”

  话音落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他的俊脸扭曲了起来,忽然一口喝光了玉碗中的药汁,然后一手猛地揪起木仙女的头发,逼她张嘴,一手揽起她的腰肢,口对口地硬喂了下去。

  昊天侯乃是武将出身,在战场上便是以猿臂蜂腰,强壮健美,机智过人而诸称,民间曾神话地传言他独战西庭的平鲁将军三天而归,这区区一个女人又如何是他的对手,果然那花木槿瘦弱的身躯可笑地挣扎着,却挣不过那勇武男人的力量,褐色的药汁从两人相绞的口中慢慢流了下来,她伤心地哽咽声渐渐传来,最后无力地垂下了扭打的左手。

  看到这里,兰生再傻也看出来了,这两位绝对不是兄妹那么简单了,而那个昊天侯现在也不是喂药这么单纯了,他不但没有放开她的意思,而且不停地婉转亲吻,粗重地呼吸声中,却似将她越搂越紧了,简直要将她嵌进自己强壮的怀中了。

  木仙女的外袍滑落下来,两个人滚在地上,昊天侯俯在她雪白的身上,挡住了兰生的视线,木仙女的头微侧,兰生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中流下的两行细亮地泪水滑过鼻间,淌到地板上,她的眼神空洞而没有一丝温度,满是弱者被征服的绝望痛苦,如同那些从平鲁将军营帐里拖出来的死不瞑目的女人,兰生的耳边回响着优美而悲伤地长相守,胸中已是怒火中烧。

  “欺辱一个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待兰生想闭嘴,这句话语已然冲出口中,更让他惊讶地是,明明接下去想说的是求饶的话,话音出口却是一个全然默生的冷笑:“更何况她是你的结义异姓妹妹,你不顾礼仪廉耻,乱伦岗常,简直禽兽不如,你根本不配明家后人这四个字。”

  什么是明家后人!完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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