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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皇后抬起头时,额头已是一片红肿,涕泪交加:“皇上,吾兄大逆,臣妾难辞其疚,若是陛下殡天,留下臣妾与弱龄太子,吾兄篡位,必不能容我孤儿寡母,臣妾虽身出窦氏,却是轩辕家的人,陛下去日,便是臣妾为陛下殉葬之日,臣妾对陛下万万没有二心,只求陛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诛杀逆贼,匡护轩辕,陛下。”

  熹宗听了皇后之言,愣了一会儿,终是颓然涕泣,哽咽地长叹一声:“朕对不起东庭的列祖列宗啊。”

  说罢流泪地向皇后伸手,皇后伤心地站走来,疾步走向熹宗,不想熹宗的脸色忽然大变,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滴滴洒在皇后的衣襟之上,触目惊心。

  众人惊呼中,熹宗皇帝双眼翻白,直挺挺地倒向龙床,皇后凄惶地大叫一声,提起裙子,往床上扑去,身上的珐琅玉器环佩之声急响,窦亭和冯章泰也是流泪满面,站起来赶上前去。

  荣及殿中,明可鉴人的地板上跪着一个太医,那太医附在地上,颤抖地说道:“上晏架,便在这几日了,还请各位大人为我东庭早做准备。”

  窦英华伸手拂过金丝线绣的袖口,打开自己专用的碧玉茶盖,只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剑眉一挑:“这不像是前年的龙井?”

  卞京谄媚道:“不亏是窦相爷,此乃今年新泡的狮峰龙井,俱说是令茶娘连夜摘采泡制。”

  窦英华的声间音不动声色:“商路不是已断了吗?”

  高纪年说道:“相爷说的是,永业九年宛城停战,有商人冒着风险将新产的丝绸和南方名茶贩进来一次,不想今年此人又从这条商路进了京都。”

  窦英华一挑眉,正要问是那个商人敢如此大胆,他敢进来,必是有人担保,朝中敢替他开商路,也必是这三人之一了。

  高纪年面色尴尬,跪地奏曰:“相爷息怒,南方战事,加上东北二场旱灾,宫中修了几处被雷劈到的三处大殿,国库早已亏空良久,今年东突厥又要问我东庭岁币翻倍,恐是难以维系,这三个月各部官员的俸禄也难以发放了。”

  刘海也跪了下来道:“相爷,我与同修,正文商量了一下,觉得唯今之计,朝庭若向官员借银,则落入原逆口实,实为下策,不如向商家借银,以度难关,窦相以为如何?”

  窦英华面色稍霁:“哦,那尔等认为可向何人借银?”

  刘海道:“相爷可听过莫问东海君,蓬莱借银人?东南一带首富,无人知其底细,但其人经商技巧甚高,翻遍史书,亘古未见,能言善变,打通了五年未通的南北丝路与茶路,平素与张之严乃是结拜兄弟,民间传言此人好色无比,家中姬妾成群,平时素好娈童,南诏民间称其南诏紫月的男宠,又传言紫月公子落难之时,曾受其接济,故而既便在豫刚亲王封锁南诏商路,仍为其打通茶路,为其提供绝无仅有的贩茶特许权。”

  高纪年补充道:“南诏多年未犯我南东庭,十有八九皆赖此君,张之严器重此人,亦与此有关。”

  窦英华呷了一口龙井:“这茶便是此人贩进了吧。”

  “相爷明鉴,正是此人所为。”

  窦英华沉吟片刻:“问商家借银,商人贪利,如何还与之?”

  高纪年道:“此人乃是庶族,出身贫寒,赐个虚职,给个封号想必便能打发此人。”

  窦英华冷笑一声,睨着高纪年:“此人既能在南北打通商路,连张之严如此看重,必非寻常。”

  刘海点头道:“相爷高见,臣等也是这样想,想若能拉笼此人,便可让其帮着劝服张之严,连带封了张之严,从此他便是窦家的王爷,以后东南出兵他便不可再打马虎眼了。”

  窦英华放下茶盅,淡淡说道:“等一会子回了府,见一见再说吧。”

  三人垂首称是,得又立起,窦英华淡淡道:“皇帝晏架,就在这几日,汝等作好准备。”

  卞京陪笑道:“太子登基,一切就续。”

  窦英华瞄他一眼,淡笑着不置可否。

  刘海小声喝斥着:“卞大人糊涂了。”他向窦英华行了个君臣大礼:“臣等定会尽力安排轩辕太子的禅位典礼,恭喜吾皇,贺喜吾皇。”

  高纪年也是一脸谗媚地行了三叩久拜。

  卞京的手一抖,青瓷金边茶盅不由滑落在地,裂个粉碎,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他双腿抖着,跪倒在地,也学着刘海和高纪年,语无伦次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卞京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那皇后那里……”

  “我自然会说服她,丽华毕竟是我窦家的人。”

  窗外一轮红日似火,却转眼被大片大片乌云摭掩,天地间暗了下来,雷电隐隐地在乌云中露出脸来,如金龙矫健地在空中腾挪,直击昭明宫最高处的一处殿宇,宣和殿的顶脊。

  金龙迅速地隐去了,躲在黑云里严厉地对着人间一声怒吼,然而宣和殿却燃起了大火,宫人惊慌的走水声中,春雨哗哗落了下来,恍似轩辕皇室的眼泪无法停歇。

  三月初九,君莫问和齐仲书顶着春雨出了相府,豆子赶紧和君春来上前打起伞来迎上马车。

  车厢里,君莫问笑声朗朗,齐仲书问道:“爷是用了什么方法以让窦相爷答应了您的不请之请。”

  豆子在外面赶着车,只听君莫问笑道:“我若收了他赐的虚位,如何还能进西北做生意,便说祖上有训,向来经商不做官,做官不经商,但我婉转地问他要了在京城贩卖铁器的权利,还有在京城开的新票号,希望能做官家生意,并答应分他的股,还有卞大人,我答应帮他在江南置田产,他们自然求之不得,还指望着我给他们送些铁器好打天下。”

  来到京城的别苑,刚进门,沿歌来报:“先生,窦尚书派人到府上给您送了一样东西。”

  君莫问狐疑道:“我与这个窦云兼素无往来,此人素有清名,何故给我送东西?”

  他和齐仲书走进书房,豆子正要跟进去,却听小玉唤了一声:“豆子,快来帮我树上的绢子取下来吧。”

  豆子咕哝道:“好好的,怎么让绢子上树了呢。”

  小玉的脸红了红:“请你帮着上树拿方绢子,又这样推拖了。”

  那树挺高的,豆子跟着齐放练了三年,武艺已是小成,便施着轻功跃到树上,心中却暗想:“明明沿歌那小子的武功比我好多了,偏又使唤我这个新人。”

  他跃上的那棵百年大树正靠着围墙,不由挪到顶端,只见一方鹅黄的绫罗挂在枝丫上。

  他伸手够着了那方丝娟,一股幽香漂进鼻间,豆子心中一喜,正要跃下,越过龙脊般的墙苑,却见府外的长安街上兵甲林立,官兵的灯火如长龙婉延在每一处街道,照得长安城一片通明,士子兵们正在挨家挨户地搜着什么,看到小孩子就抓进了木牢。

  豆子怀疑地滑下树去,正要将绢子递给小玉,却听见前厅一阵骚动。

  齐仲书和君莫问早已在前厅,笑得依旧温和,豆子却觉得他的眼中有丝凝重。

  为首一人满面横肉,有些贪婪地看着花厅的珠光宝器:“有重犯逃出,须搜搜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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