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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锦绣收了泪水,坚定地对我说道:“我只是要活下去,别人九死一生,都换不来侯爷一眼,可我能得到所有的荣华富贵,我为什么要拒绝。”

  她的紫瞳看我一眼,嘲笑道:“姐姐自命清高,老说那什么乱七八糟的前世长安,说什么一生不嫁,那为何紫园上下人人都道姐姐勾引三爷,就连侯爷都知道三爷四爷为了你,骨肉相残,而三爷为了独宠你一人,广集珍禽华羽,命人连夜赶造上千洛阳宫灯,只为博佳人一笑……姐姐才真是好手段……”

  “我说,够了,花锦绣,别再折磨你姐姐了……”宋明磊比刚才更厉声喝了一句,大步走到她的前面,想抓住锦绣的胳臂,忽地蹿出一个黑影,那人向宋明磊急攻了一掌,将宋明磊逼退到我的身边,我泪眼朦胧中看到一个满脸伤疤的青年,一身劲装黑衣,熊腰虎背,肌肉纠结,阴冷无比地看着我们。

  宋明磊冷笑一声:“原来是侯爷身边的乔万大爷,这是我们小五义的家务事,敢问乔爷也想来插手吗?”

  乔万冷冷道:“侯爷有令,任何人不得伤害锦姑娘,还请宋爷多多包涵。”

  宋明磊在那里沉着脸,和那乔万对视着,冷不丁地,锦绣走到乔万面前,狠狠搧了他一巴掌:“那是我宋二哥,你好大的胆子。”

  乔万当即跪下,冷然道:“属下办事不力,请锦姑娘责罚,只是候爷有命,乔万不得不从。”

  锦绣冷笑一声:“好啊,乔大爷现在是侯爷的红人,我也支使不动你了。”

  乔万看锦绣真的生气了,慌声道:“姑娘息怒,乔万刚才得罪了宋爷,还请宋爷原谅。”

  锦绣再次绝然地看了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跃出二楼,衣袂缥缈,宛如仙子,乔万也随即跃出,刚出屋檐,乔万已将一把油伞遮在她的头上,他痴迷地看着她,而她却在雨中对乔万冷冷说道:“若侯爷知道半个字,我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乔万恭敬地诺了一声,回头阴狠地看了我们一眼,我站在那里,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直往下滴,碧莹扶着我:“木槿,莫要难受,你的身子还没大好,莫要听锦绣说的那些气话啊,她还是个孩子啊,咱们先回去吧,反正锦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离了西安……木槿。”

  我却没有动,也没说任何话,只是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望着锦绣消失的方向,反反复复地回味着她说的每一句话,仿佛有千万把刀在凌迟着我的内心。

  碧莹忽地捂着嘴惊叫起来,看着我泪水如决了堤一般,而宋明磊也是满面惊痛地呼唤着我的名字,我这才发现,我的口中一片血腥苦涩,胸前一团团殷红,原来我竟吐血了,好像有人把我所有的力气从身上抽空了一般,我腿脚一软,倒在宋明磊的怀中,巨大的黑暗向我扑来,可是我的眼前依然是锦绣的泪容。

  §第十八章 七夕长相守

  接连几天我高烧不断,时醒时睡,梦中总有无数的恶魔,无数的厉鬼啃咬着锦绣,而她在那里对我伸手哭泣,我却被众恶鬼包围,无法过去救护,我的胸口疼得仿佛有人在硬生生地折断我的肋骨,我不停哭喊着锦绣的名字,原非白焦急惊慌的脸不时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有时梦到宋明磊嘴角带血地跪在地上,他面前高高坐着满脸怒意的原非白,他冷冷问道:“你们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是想活活把她折腾死吗?”

  而宋明磊倨傲地擦着口角的血迹,亦对他冷笑道:“三爷此话差矣,真正折腾她的人是您吧!您忘了当初您是怎么答应我们小五义的了?”

  有时又梦到锦绣满脸泪痕的站在我床前,痛苦地看着我,后面站着那个杀我的白面具,我想出声提醒她却发不出声音,只听见那白面具对她冷冷说道:“她快死了,这下你可称心如意了?”

  ……

  然后我又陷入昏迷了几日后,在一阵悠扬悲哀的琴声中恢复了意识,耳边传来素辉和谢三娘的声音。

  “娘,木丫头会不会死?”素辉的声音有些苦涩。

  “死小子,别乱说,给三爷听到了,三爷可又要急了。”三娘的声音有些哀伤,“真是可怜,才刚十五岁啊。”

  “可是赵先生说,如果木丫头今天再醒不过来,她以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说着说着,素辉忽然抽泣起来了, “娘,木丫头是好人,您能不能别让她死。”

  “傻孩子,连赵先生都这么说了,娘又有什么法子?娘也喜欢木丫头,自木丫头来了咱们这个苑子,少爷比以前开心多了,娘也想让她活过来啊……唉,你还是去回三爷,叫三爷别弹了,是不是得先给木姑娘穿上衣裳,准备让她上路吧。”谢三娘说着说着,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

  素辉哇地大哭起来,然后随着推门的声音,他的哭声渐弱,我努力睁开眼睛,只见我躺在自已的房间,房里空无一人,估计素辉先去向原非白报我的死讯,而谢三娘一定是替我准备寿衣去了。

  我努力想坐起来,可是肋骨处旧伤疼得我直冒冷汗,想起素辉刚才的话,心想赵先生说如果我今天醒不来,就永远醒不来,那这样我是有希望活过来还是仅仅回光返照而已?

  我冷笑一声,如果是回光返照,那我也要先杀了柳言生不可,我咬牙翻身下床,重重摔在地上,我满头大汗地扶着凳子站起来,拿了梳妆台上的酬情,向外挪去。

  外面忽然闪电惊雷,下起大雨,可见老天是不赞同我这个时候去报仇的,然而一想起锦绣的绝望悲哀的泪容,我疯狂地向紫园的方向挪去,可惜刚移出几步,身后传来素辉的惊叫声:“三爷,木丫头,她,她,她……”

  我不理他的叫声,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走,我真恨我的轻功那个烂啊,眼前人影一晃,韦虎已挡在我的眼前,他在雨中单腿跪下,沉声道:“木姑娘大伤未愈,请姑娘千万珍重身子,快快回去吧。”

  我默默地绕过他向前蹒跚地走去,不理他在身后替我撑着雨伞,焦急地在我身边大喊,我又艰难地走了几步,心中只有杀了柳言生,为锦绣报仇这个念头。

  一个熟悉的白衣人影飘然而至,我抬起头,竟是拄着拐棍的原非白,他全身都淋湿了,几日不见,绝色的容颜憔悴不堪,雨水顺着他满是细小胡渣的下巴处凝成一滴滴,如水晶珠帘般流了下来,他看着我的眼中有惊喜,又有惊痛:“你……你终于醒了,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想再绕过他,可是就在这一刻我所有的力气全都用完了,手一松,酬情掉在地上,我猛地倒在原非白的怀里,竟把原非白也压倒在地上,顶上韦虎早已遮上大油伞,原非白紧紧搂着我,颤声地反复问道:“你究竟要去哪里,木槿?”

  我看着那顶伞,想起乔万给锦绣打伞离开馆陶居的情景,向后望去,我才发现,我只是走出了几十米而已。

  锦绣,我可怜的妹妹啊,怪只怪你的这个姐姐是多么没用啊,在身体好的时候没有能力保护你,现在病成这样,我该怎么样来保护你啊!

  我不由得紧紧抱着原非白,绝望地放声大哭起来,然后我又很没用地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我醒来,赵孟林来把过脉说是静养几天就无碍了,还有就是以前说过的那些,什么强身健体,修身养性,千万不可食辛辣之物,忌动怒之类的。

  我这一病也算是把西枫苑闹得鸡飞狗跳了,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盘算着如何为锦绣报仇,无论谁对我说话,我都一直痴痴呆呆地不答理,就连宋明磊和碧莹来看我,我也不理不睬,他们只得满面伤心地回去了,我听说锦绣一直在西安,却再未露面。

  原非白见我不愿答话,也不逼我,只是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亲自喂药喂汤,还不时为我扶琴排忧。

  这一日,我终于能下地了,便起一个大早,来到练武场。

  过了一会儿,素辉推着原非白过来了,后面跟着韩修竹,素辉一见我惊叫起来:“木丫……木姑娘今儿头一个到,真是稀奇!”

  原非白看了我一阵,眼中有一丝了悟,向我微笑着:“看来木槿心意已决了!”

  我也回了一个微笑,向原非白和韩修竹福了一福:“以前是木槿淘气,不懂事,请三爷和韩先生多多包涵,从今天起请三爷和韩先生对木槿在武艺上严格教诲。”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练习武艺,因为我想通了一个道理,想要保护身边的亲人,首先要把自己强大起来,

  即使我很有可能活不过三十岁,我也必须赶在奔赴黄泉以前,为我的妹妹做好一切。

  所谓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最厉害的敌人,我开始要求张德茂帮我调查柳言生其人。

  我又开始向原非白借各类书籍,尤以兵书为多,一有空便往他的私人图书馆跑,有时我还很虚心地向他和韩修竹求教,素辉总说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笑得格外平静,活像佛祖的面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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