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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桌面上摆放着一页卷宗报告,上面写着“九军副总司令顾以纲私吞军费,中饱私囊。临阵抗命,延误军机……电饬在项坪口就地抢饬在项坪口就地抢决……”办公桌的侧面摆放着一张牛皮沙发,沙发下面一地的烟头,虞昶轩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双脚交叠着放在茶几上,就听到外面传来副官吴作校的声音,“总司令,金陵江院长派来的人要求见你。”

  虞昶轩眼睛都没有有睁,“叉出去!”

  那门外就没了什么声音,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终于站起身来,走到桌旁,拿过那一页卷宗,迅速地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知道他这一个名字签下去,顾叔的命就算是没了,但是他还能有什么办法,眼下金陵政府那帮子大员正是对他极为注目的时候,他若在这个时侯徇私,岂不是落下一个口实!

  况且顾叔现在颇有倚老卖老的意思,居然敢违背他的命令,私自调动项坪口的军队,顾叔虽是看着他长大的,但总是父亲的旧臣,现在就敢对他这样的轻视,留着下来总是一个祸患!

  早晚要除掉!

  他想到这里,瞳眸里的光渐渐地冷起来,随手按了下桌子旁边的电铃,就有机要室的秘书长汪济走进来,他将卷宗扔给汪济,漠然道:“马上去办。”

  汪济拿着卷宗走出去,另有秘书来送战略报告,虞昶轩拿着报告一页页地翻过去,机要室的秘书来来回回,前线军报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地送上来,到了下午两点多钟,在与高级幕僚开过会之后,虞昶轩就领着各军将领马不停蹄地直奔虎阳关前线察看军防工事。

  虎阳关素有“天下第一关”之称,自古就是军事重镇,虞昶轩亲自来察看的,正是江化一线新筑的工事,谁料到了实地一看,工事偷工减料,简直只是敷衍的土堆,就连机枪掩体都不具备最基本的隐蔽性,副官吴作校直接带了几个人把负责修筑工事的第二十八团团长孙毅诚捆成一团从工事里拖出来。

  孙毅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魂飞魄散地哀求道:“总司令饶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

  虞昶轩面无表情地掏出自己的佩枪,抬手朝着孙毅诚的额头就是一枪,孙毅诚立时扑倒,脑浆涂地,再无声息,虞昶轩转头望着一旁满面悸色的二十八团副团长,淡淡道,“明天早上这个工事若不变个样,你就自己拔枪崩了自己的脑袋吧!”

  他转身朝着工事外面走,几个副官和侍从官一路跟着他,警卫总队的人都持枪行进,面容肃冷,再连着将二线工事都勘查完毕后,整个下午都是在这一片曾被战火和硝烟横扫过无数遍的战地上度过,直到夜深人静,吴作校气喘吁吁地捧着工事位置图深一脚浅一脚从战壕沟里穿过,却被何浚森横臂拦住。

  吴作校微微一怔,何浚森低声道:“你现在过去,不是找死么!”

  吴作校道:“怎么?”

  何浚森便抬头朝前给他示意了一下,吴作校向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

  就见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被冰凉夜色笼罩的斜坡上是用军用帐篷临时搭建的指挥所,幔布一面拉开,可以看见外面的一树梨花,一枝梨花枝斜斜地蜿蜒过深沉的夜,冰冷的空气中一片寒香。

  虞昶轩趴在指挥所的桌面上,身上披着绵厚的氅衣,身影仿佛是融入了寒冷的夜色里,他闭着眼睛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上透出一片怅惘的表情来,周围万籁俱静,只有寒风吹过梨木,枝影摇曳,沙沙作响,梨花落地,犹如铺着—层薄薄的积雪。

  迷蒙的梦境里,有一个梳着双圆髻的小女孩回过头来冲着他微微一笑,白皙秀美的容颜仿佛是融到了霜白的月光里,微笑的面庞宛如一瓣雪白梨花,灵秀中透着一分淡淡的香寒气息。

  做了太多这样的梦,所以即便在梦里,他也知道这只是个梦。

  帐篷上面只挂着一盏电灯泡,随着风摇摇晃晃,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那—片幽暗的光芒,笼着他的僵硬的身体,仿佛是照着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静静地趴在那里,皱着眉头,迷迷糊糊的梦呓:“真冷……”

  枝上流莺和泪闻,新啼痕间旧啼痕。一春鱼雁无消息,千里关山劳梦魂,丝萝乔水,磐石蒲苇,怎比君家江山万里画卷,一统千秋功业。

  半个月后,北新城破,萧氏军阀覆没,虞昶轩率师迅速北上,已经耗损大半的扶桑军弃城而去,退守新平岛,虞军终于夺得了江北的大好河山。

  一个月后,江学廷乘专机连夜返回余州,在余州发电给金陵政府,辞去行政院长和兼任的外交部长职务。

  尾声 君家江山一统千秋业 红颜随波叠泪玉簟凉

  一年后。

  她醒来的时候觉得非常暖。

  仿佛自己是一只蛰伏了整个冬天的鸟儿,,好容易等到了这一点复苏的阳光从露台上的落地窗上斜斜地照进来,她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头顶上的床帐子桃红的流苏从帐子的一侧垂下来,轻纱般地在她眼前晃动着,她伸手去玩那流苏,将梳苏上的丝线慢慢地,一点点绕在指尖。她现在很瘦,神智也很不清醒什么都不记得,冬天的时候她得了一场大病,总也不好,如今稍稍好了些,脑子却更糊涂了。

  门外忽然一阵骚乱,陶紫宜硬要闯进来,几个侍卫还在阻拦,当然没人敢真的动手,瑞香一路哀求道:“夫人,你不能进去,院长交代过,这个房间你是绝对不能进的。”

  陶紫宜穿着件立领棉缎旗袍,旗袍的下摆上用金线绣着娇艳的牡丹,外披着一件黑呢斗篷,扬着头,敷了薄薄一层脂粉的面孔端庄秀丽,不怒自威,“混账东西,你们谁敢碰我一下,我管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瑞香和那些侍卫又有哪一个敢跟她造次,都是唯唯而退,任凭着陶紫宜直接闯进门去,就见床上的帐子里隐隐地躺着一个人影,陶紫宜疾步走上前,旗袍的下摆不住地晃动着,她一把掀开床帐子,却在看到叶平君第一眼的刹那间震惊,双眸里出现不敢置信的光,“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平君似乎也被这样的吵闹惊扰了,慢慢地回过头来望她一眼,眼睛里一片茫然呆滞,陶紫宜顾不上别的,直接开门见山,“叶小姐,金余开战了你知道吗?”

  平君恍若未闻她的话,她的手里依然攥着从帐子上垂下来的流苏,慢慢地捻弄着,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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