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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妙妙!”

  “妙儿!”

  二人异口同声同时回身,一左一右扶着我小心翼翼在圈椅上坐下,宋席远一下一下轻抚我的背,裴衍祯蹲下身蹙眉看着我的面色,“怎么了,妙儿?哪里不舒服?我这便去请大夫。”

  我喘了两下,回过气阻拦道:“没事。”指了指腹部,“就是这娃娃踹得狠了些。”

  他二人方才稍稍缓过面色,一舒气抬头却又不防瞧见对方眼睛,立时三刻皆一脸嫌恶地别过脸去,唯恐多看一眼便会长针眼一般。

  裴衍祯凝了好一会儿气回身对我肃穆道:“妙儿,你想太多了。我和宋公子毫无交情,过去没有,如今没有,将来也断不会有!”

  宋席远更是一字一顿坚定道:“妙妙,裴大人如何我不晓得,我宋席远从不喜男风!再与你重申一次,那日,我只是和人做生意,给程老板点的小倌!”

  “现下,你可相信?”裴衍祯又问。

  我怯怯看了他们一眼,但见他二人皆双目欲裂瞪着我,满脸我胆敢说半个“不”字就将我直接拖出去用虎头铡咔嚓了事的表情,心下抖了抖,小声道:“信,我相信。”

  “真信?”宋席远就差拿契约叫我当场签字画押了。

  “真信!”我满口信誓旦旦,心中又不免转了几个弯,既然他们二人非有禁断之情,那之前种种……难道……

  罢了,做人贵在难得糊涂,弄得那么清楚不过劳命伤神。

  这日他二人得了我的反复保证,方才义愤填膺地摔袖离去,难得地同仇敌忾。

  我悻悻唱了回白脸,乐得两日无人登门搅扰,好不悠闲。只是这展大侠之事却是无望了,叫我难免惆怅,腹中娃娃又像吹糖人般呼呼地大起来,让我四处闲晃不得,人多处更是去不得,唯剩一项事情可做,那便是钓鱼。

  其他事我不敢说有什么天分,只这钓鱼一项却还是有些天赋异禀,但凡甩竿,不出半盏茶的工夫必定有鱼儿上钩。一般我将鱼儿提溜上岸瞅瞅是红是白,便立刻让绿莺给放生回去。左右家里不缺这一两尾鱼吃,不过图个垂钓的乐子。

  今日我在瘦西湖畔将将不过坐了一炷香便钓了两尾一红一白之锦鲤上来,当下放生时听得一旁亦在垂钓的老伯道:“姑娘好钓技,好心肠!”许久没听人夸我了,不免一时心花怒放,心下满足不已,口中矜持地承认道:“哪里哪里。”

  心花正开到一半陶醉处,不防听得不远处杨柳枝下有人“嗤”的一声笑,旋即疏疏阴凉下步出一人,朗眉星目,皓齿熠熠,一身银灰衣裳,乍看素净,再看却通体隐有华贵之傲气。

  但听他道:“姑娘这是在钓鱼还是喂鱼?”

  我正待回话,又听他不屑道:“这般喂鱼,姑娘不嫌费事了些?”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此人言下字字现嘲讽,分明是说鱼儿之所以爱咬我的钩,只因我不杀它们,权当得顿免费吃食,何乐而不为。

  我当下一个不乐意,道:“一点都不费事。我乐意如此,听公子这般说法,想来技艺高超,不若也喂一回我瞅瞅?”

  那人挑了眼尾居高临下睥睨了我一眼,道:“姑娘既下战帖,焉有不接之礼?今日我便与你比试一回可好?”

  “甚好。”此人气焰嚣张最是叫人鄙夷,正该压压他的目中无人。

  那人眼珠一转,又道:“既是比试,便有输赢,须压个注才有意趣。”

  “好。”我笃定会赢的,自然爽快应他,“你要赌多少银两?”

  他瞧着我八月半溜圆的肚子,莫名其妙绽出一笑,道:“不赌金银,就赌一问,姑娘若输了,只需回答我个问题便好。”

  这话听着叫人十分的不舒坦,从头发尖不舒坦到脚趾缝,非但盲目自信到武断,还用施恩一般的口气说出,真不晓得是哪家放出的公子哥儿,这般没见过世面。

  我抬眼瞧了瞧他,“如若我赢了可怎么办?”

  第十二章 万万岁?娃娃爹?

  那人垂眼瞥了瞥我,甚慷慨道:“你若赢了,我不与你计较便是。”

  我一时顿觉喉头有些噎住……如今这世道,真真个儿叫人痛心疾首,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还保不齐哪日冷不丁便遛跶出匹驴子来,譬如现下,我瞧了瞧这匹非我族类,顺了两口气道:“可要我谢恩?”

  那人弯身取过我身旁闲置的一根鱼竿,撩了袍裾便坐下,一本正经道:“大恩不言谢。不必多说,现下便开始吧。”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便是蹬鼻子上脸!给个梯子,他还真就往上爬了。如今的公子哥儿呀……幸得我没再嫁,不然万一遇着这么个主,还不得被活活噎死。

  由此,我倒生出种劫后余生之庆幸,加之我如今肚子大了,肚量难免一并大了许多,遂不与他计较,甩竿便与他比试开来。

  一旁垂钓的老爷爷皆兴致勃勃聚了过来瞧我们比试。三月的瘦西湖正是婉柔恬静时,一汪碧水平滑如镜,倒映着两岸抽枝嫩柳,倒有那么两分美不胜收的味道,我闲闲握着钓竿,眯眼时不时瞧瞧远山近水,时不时瞧瞧浮标,眼光略过时,却不意瞧见那人正阴恻恻瞅着我,满目尽是不屑和判究,不晓得在想些什么深奥的事。真是个怪人……

  我鄙夷收回眼光,但见远处纤细钓线下浮标轻轻动了一动,正是有鱼靠近了,我立刻屏息凝神等着鱼儿一咬钩便收线,不防却见水面处倏地落下一枚小石子,登时起了几圈涟漪,平静被打破,鱼儿最经不起吓,这一动荡自然便跑了,我一时气极,不免怀疑有人使诈,左右看了看,但见那人纹丝不动坐在岸边,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四下观赛的老伯伯们惋惜地替我连连摇头,我转念一想,若是此人投的石子,岸边这么多双眼睛替我瞧着,肯定当下便出了纰漏,想来是斜对岸的一群小童打闹玩水漂打偏了。

  正待静下心来继续等第二只鱼时,却听得那边“哗啦”一声出水响,正是那人顺顺当当提溜了一尾通身火红的锦鲤收线甩到岸上。

  但见他瞧了瞧在岸上惊惶扑腾的鲤鱼,得意一笑站起身,居高临下道:“你输了。”

  我眨巴眨巴眼。四下看官见胜负已定皆一个两个散了去。

  那人理直气壮直白道:“敢问沈小姐这腹中胎儿是何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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