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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放心!死不了!”老夫人一反常态地露了句重话,不由让众人打心头里一颤,偷偷把眼觑觑那屋,气便弱下来。

  于写云讪讪一笑,“娘这话说的!我们也不过都是担心老爷子嘛!现在既知没事,大家也都放心了。”

  老夫人横她一眼,“方才垂绮不是把话都说全了么?还找了御医佐证,你们可还在这边闹,这不是诚心不让老爷子安生!”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都朝骆垂绮掠了一眼,复又堆起笑,“呵呵,既然老爷子无甚大碍,我们这就回去!改日再来探爹和娘。”

  “不必了!没你们在身边烦着我还清静些!”老夫人一口回绝了,于写云一愣,随即眼神有些深沉地暗了下,也不多话,只福了福,便退去了。众人终于散去。

  垂绮回到屋中,思来想去,觉得还是需见一面信王,信王此举仍是有所保留的,对于孙家,以他目前的行动来看,应是试探居多。他想试,老爷子究竟病得如何!

  “大哥,今日之事行得有些冒险哪!”端王轻轻一掀茶盖,“老竹大方”清若兰惠的芬芳便润润地散开。

  信王府里只有一种茶,那就是首山毛峰里的上品“老竹大方”。世人皆知,信王爷顶爱这茶,不仅爱喝,也爱看。此时的信王正看着茶碗,听了这话也不急着回复,慢条斯理地呷过一口,噙在嘴里品了会儿,方才转过神来看了端王一眼,这笑便浅散开来,牵动微白的鬓间,很稳,很定。“小,你觉得孙家与文斓,哪方胜算大些?”

  端王一堵,默然了片刻才道,“各居一半吧……”他顿了顿,想开口,却又止住,只是悒悒地朝兄长看了眼,没有做声。

  信王心中也有数,胜算各半,那就要看皇上的意思。而眼下,皇上似乎是有意倾于孙家,所以……“孙公似乎病了。”

  “嗯,”端王浓眉微挑,有些疑惑兄长这句人所周知的话,“皇上派的御医天天诊着呢。”

  “病况如何?”

  “这……”端王直觉要说裘一翁在朝中转呈的话,但一转念间,就明白了兄长的意思,“那大哥是在等?”

  “唔。”信王又喝了口茶,轻轻点头。

  “谁?”孙家现在还有谁能出来?各房头的?如果他们要出面,今日朝会时就不会由大哥来代呈折子了,长房的孙骥虽站在其父的位置上,却并未见得派上用场。

  谁?信王在听到这话时也微微有个闪神,孙公到底会派谁来呢?抑或是……那个小侍?他抿了抿唇,“不管谁来,都只表明孙公的打算与能耐,如若他真的病入膏肓,那这场仗是毫无胜算的,你我二人也不必这个浑水,皇上这儿也只能先搁搁,静观其变就是了。”

  唔。端王沉吟了一番,觉得兄长的话也对,当下也不由发起怔来。

  花庭里,信王正与端王坐于一株号称桂中第一品的“子木樨”下,浓香四溢,便是在府门处亦能让人嗅个满怀。端王慢喝了口茶,一阵风过,落下几瓣暗红色的叶子与几屡细蕊,静静地沾在肩头。端王瞧见兄长若有所思地拿着名帖,心中不由也好奇起来,往那庭外一瞅。

  一身量纤小,颇有些袅娜之姿的小厮垂着头正跟着管家往这边快步走着。想不到那孙老爷子居然只派了个小厮来说话,是根本未放在心上?还是真的府中无人?

  “小人孙奇叩见二位王爷。”骆垂绮背上一阵冷汗,万没料到端王亦在此处,心中焦急之余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把头垂得低低的,装作没看见端王打量的眼神。

  “起来吧。”信王朝她掠了眼,并不急着问,只端了茶碗等着她开口。

  “谢王爷。”骆垂绮起身站在一边,暗自吸了口气,由怀中取出一封信函呈上道,“王爷,家主差小人把这信呈给王爷过目。”

  “哦?”信王的眉并不浓,疏疏朗朗的,但久惯的王爷做派,让他仅仅是一记挑眉便威势凛然。他接过手去细瞧,阅毕随手递给了自己的胞弟,嘴边掠过一道似有还无的笑意,转瞬即没,“孙公这是什么意思?”

  骆垂绮见端王转过神去看信,心中倒定了七分,此问本在意料之中,她也答得顺口,“回王爷的话,家主想将六部之事暂托王爷代理,不知王爷可有这份义助之暇?”

  “哎呀,”信王掸了掸袖口积下的落蕊,“本王的三子近日不知得了什么疾,整日无甚精神,也不肯用饭,正烦心着!虽说不该私而废公,但孙公久处任上,本王于六部之事务不甚娴习,到时只怕也未必能帮得上忙啊!”

  “大哥……”端王见兄长如此说话不由一愕,直觉要出口劝阻,但一见到信王脸色,心中有数,便又闭了口。

  骆垂绮于这一答似乎也早有所料,话说得更是客气,腰也弯得更低,“家主也闻知三王子身体抱恙,故特命小人送来'甘露消毒丹'一副,以滑石、黄芩、川贝母、藿香、白豆蔻、茵蒿、石菖蒲、木通、射干、薄荷为伍,再配以柑橘、玄参、牛黄、麦冬,应于夏秋换季,正可清毒、养阴、润肺,以治倦怠、腹胀、肢酸之症。”说到这儿,骆垂绮稍稍一顿,似是等着信王将她的话吃透,才又轻轻补上一句,“不知于小王子可有用得着的地方?”

  信王沉吟了许久,也盯了骆垂绮许久,久到连端王都暗暗出了一身汗来,他才缓缓点头道:“有用!有用啊!”他朝管家看眼,管家立时将药盒收下,“有劳孙公费心啦!回去代本王致个意,不几日,本王便去瞧他!”

  “是,小人谨记。”骆垂绮这才轻嘘出一口气,知道事已成了七分,“家主也知王爷事务繁忙,六部之事又头绪极杂,故也不忍滋扰王爷太甚,只是还有个不情之请,望王爷能够勉为其难,助家主一臂之力!”

  信王不语,只是喝了口茶,端王瞧见,便轻笑着将话头接了过去,“是什么事儿?先说来听听!”

  “家主深知王爷深处机要,必无闲暇,只是如今西防告急,毕竟事关国体,而家主又卧病在家,这公事堆积如山,家主虽能彻夜着理,但上呈皇上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所以,家主想请二位王爷或能施以援手,共图国事!小人每日朝会前会将家主所理之折本送至王府,还望二位王爷能够代呈圣上。家主万谢!”说着便往地上一跪,恭谨地磕了三个响头。

  信王这次没拦她,只是琢磨着她说的代呈折本。论说折子,今早他已呈过,可是结果很明白!他并无仅凭孙楔一句话就把自己给押在了他那儿,这模糊得近于推却,本意旨在试探。如今试探有回音了,孙楔看来脑子还算是极清明的。这六部公务,他孙楔一病在家自然是管不着了,但如果有自己这个王爷顶着,乱子就不会闹得太大。想至此,他不由微微一笑,既然对方只是提着代呈旨意的话,那他自然不会去管六部间到底孙家失了什么。孙楔算是开国的老臣了,一直厉害得紧,当年拥立女皇据说也是他出的大力,只是没见识过。现在,他要看看,孙楔究竟能厉害到哪种程度!不在其位,怎么谋政!他有足够的眼线知晓六部的动向么?他拭目以待呵!

  “起来吧!”信王拾起茶碗,又呷了口,正欲应下这桩差,心头却又不知怎地生起一段疑来。孙楔是几朝的元老了,照理行事上不会如此小心保守。眼前的种种部署,似乎但求无过,却并不见得对文斓真能构成什么威胁。难道他错了?想归想,信王还是点了下头,“你去吧!回复孙公,就说请他放心养病吧。”

  “是。小人告退。”骆垂绮站起身,揖了揖,心头才重重放下,不觉脸露霁色,头也微微上扬了扬。

  “扑”端王正巧瞧见这一抬头,当下,正在喝茶的他一下就给呛着了,眼瞪着她直咳嗽。

  骆垂绮暗道不妙,趁着他未及说话时,马上便退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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