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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喜猪!纸老虎!”我没好气地说着,哪怕你现在有公主的气势,不还是我女儿么,就不相信收拾不了你!

  象是睡醒了般,她眼睛又重新凝聚出光彩,把我拉到案桌上的另外一头,那里整整齐齐码排着七、八只布做的小兔子。

  她微喘着气,期待地看着我:“你知道哪只兔子是妈妈给我做的么?”

  “红耳朵的!”我扫了一眼,指着那只比其他兔子看起来外观都旧的布兔子,上面点点斑痕。唉……心中吁叹,是喜儿的泪痕吧,可怜的宝贝。

  “你可知道这红耳朵的来历么?”她全身一震,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盯着我,小心翼翼地道。

  那年……不擅针线的我偏想学着翠儿给女儿做只兔子,都快做好了已经缝到耳朵部分了,喜儿蓦地在身后叫了声“妈妈”,于是……就多了只红耳朵兔子了,她看做了错事赶紧乖巧地认错,还叫我不要告诉她阿码。

  想到这里,我吸吸鼻子,深深看着她道:“被一个小坏蛋吓着了,针刺破了手指……所以,你翠姑姑索性就用红染料给盖了它。”

  “哇……”她听到了这个一直期待着的答案,再不扭捏矜持,扑到我怀里,象迷路已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母亲,哀哀痛哭。

  “妈妈……妈妈……”她喘息着上气不接下气吐出这两个我期盼已久的专有名字。

  这两个字……一直压在我胸口,好重啊。此刻听我的宝贝叫了出来,心里的沉重也仿佛得到宣泄,就算刚还有丁点儿委屈和气愤现在都如烟云飘散。轻拍着女儿的背,眼泪一滴滴滚落在她发丝间……犹若朝露。

  “只有妈妈会叫我喜猪……也只有她敢叫阿玛纸老虎。”她抽泣着低声道。

  我抬起她的脸,拭去她满脸的泪珠儿,睇着那兔子般的红眼睛:“女孩儿是不能哭的,哭多了会……”

  “嫁不掉的。”红红的星眸溢着暖暖的笑意,她和我异口同声地说道。

  “乖猪宝宝,妈妈不在的这些年你阿玛对你可好?”给她撩了下脸颊旁被泪水濡湿了的一绺青丝。

  “也好……也不好……”此刻她眼珠滚动着想了下说道。

  啊……烨儿竟然对她有不好,象母鸡护雏,作为母亲的我顿时和宝贝女儿站成同一阵线准备控诉那个不称职的父亲:“他对你哪不好?”

  她立刻来了精神,抱怨道:“四个公主中就我要天天和弟弟们去毓庆宫入学,寅时就得起床,天都未亮,别的格格可以睡到太阳公公露了整张脸都可以,妈妈你说这叫对我好嘛?”

  原来是这个……见这小妮子对我撒起娇来,不想上学?想烨儿对她这番要求应该是好事,明摆着把喜儿当作阿哥养嘛。

  “那你该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我板起了黑脸说道。

  寅时……凌晨4点,好辛苦,是早了点吧。不过对子女的教育是个漫长的过程,绝不能此刻一时心软姑息她的懒惰,早点起床没什么不好……嘿嘿,虽然我也常常起不来。

  “不要,今天晚上妈妈得陪我,我要听故事……这么多年了,妈妈肯定有好多好多故事……”她眼睛晶亮,瞥向我现在还穿在身上的秀女衣服。

  完了……我是一向知道她死缠烂磨的个性的,要怎么给她说……还是继续做黑脸好了。

  “不行!你必须明天一早起来,不然给阿玛怎么交代!”

  喜儿却蛮不在乎的瘪了下嘴角:“妈妈回来了,阿玛自然就是只纸老虎,我知道妈妈最疼喜儿了不舍得我挨骂……嘻嘻。”

  当这母亲的心迷失在女儿甜蜜地娇语里,逐渐软化成一滩稀泥……却没有发现她们口中的“纸老虎”此刻正悄悄伫立在屏风后面,仔细地听着母女的对话,烛光下,眼里盈满一种叫感恩的东西,莹莹生光……

  §菡萏

  庭前春逐红英尽
  舞态徘徊
  细雨霏微
  不放双眉时暂开
  ——李煜《采桑子》

  绚耀的晚春阳光下,一望无际的碧绿铺在水面,纤细的绿茎吐出的粉嫩含苞迎风摇曳,一缕缕轻风狭着点带着荷叶清润香气,在浩淼的水面上低迤而来,带出许许清凉意境。

  我现在踏上的土地不管在宋、辽、元、明、清朝还是在现代的中国都是最神秘的地方……西苑(三分之二的地方位于今天的中南海内)。

  人云:“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虽不是智者,但偏爱这水。不过大抵是因为人懒的原因,打小不爱爬山,爱山的人越高的山越能激发征服欲,我却每每出师前心发秫,往往绕道而行。一想到现代美景我脑海里总是出现的是九寨沟、亚龙湾等和水有关的景色画面,甚少有山。

  金鳖玉垌桥和蜈蚣桥把这青碧澄蓝的“西海子”分为三大主体……北海、中海、南海,各部楼宇错落、绿树纷呈,处处碧波荡漾,山水连天。

  出万善殿,我们一路往西来到这中海子最美丽的一处景致——水云榭。象是一个浮游在水面上的亭子,仅仅北边以一纤巧的白玉石浮桥与半岛一样的中海岸边相接。四面环水,视野开阔,一些个半开的、全开的、带苞的、怒放的莲花星星点点密布在水云榭的周围,让这座以金、红为主色的琉璃般剔透的亭子象最大的一朵绽放在这“海子”里的“繁花”。

  “那北海子琼华岛上的大白塔还是三年前修好的,六年前那次地震皇上和老祖宗为了避震入住了景山三日,当时宫里朝廷都有人散播是因为执意撤藩而引起的天怒。当时白昼晦暝,奴婢在通洲的亲人亲眼目睹地裂成渠,流出黄黑水及黑气,浊气熏天……”

  “翠儿你说的是实情,不过,皇上果真是圣君,福佑我大清,再苦再难的事不都解决了?就象宛仪重归一样,那白塔不也复原,三藩终究也平了,台湾也收了,我大清只会越来越强盛,天佑我皇!”她说得激扬顿挫,一点都不似一个出过家的人。

  好个天佑我皇,坐在这亭子里的我,心也跟着飞扬……飞扬到那个正在西苑的勤政殿里会客的“他”的身上。今天要来觐见天朝皇帝陛下的是几个欧洲来的使者、传道士,其中就有……俄罗斯的使臣尤里.阿列克谢维奇大公。

  一大早,全公公我来到这西苑中海西头的万善殿。这里原为明代的崇智殿,笃信佛教的顺治爷在世的时候常常在这里静修,特书“普度慈航”挂在殿门,殿内供奉佛像,宛然一个庄严的宫内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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