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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是松!傲寒的雪松!”尤里非常睥昵我,这个也太好猜了,呵呵谁叫我一想到松就想到那个人身上去了呢。

  “敢情杰西不是在咏松的语句给我猜而是在咏人,这天下有这样的男人么……骄傲、坚强、坚韧、强悍。”他夸张地说着,那透明的蓝色瞳眸纯净得似要滴出水来,“真有这样的男人,杰西,我要是女人也要嫁他。”

  我鄙夷地看着他那犹如盘古开天蹦出来的未进化完全的……那胳臂上覆盖着一层金色的毛茸茸的东西。

  尔乃蛮夷……在现代做人妖都没人会要的东西,还想嫁人?他顺着我不屑的眼光瞧来,得意的扬扬胳膊。

  “男子汉……嗯……知道么这个叫男子汉。”

  看到他挥舞着手臂在我面前耍着宝的样子,心里一阵阵温暖……尤里,不说话还倒真有股子烨儿的帝王架势的气质。可一混熟了,眼前这耍宝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大孩子。呃……心细的大男孩……这几日想着法让我开心。

  “看!多美啊,杰西妹妹应该多笑的,笑起来真好看,快把尤里的魂魄都摄去了。”

  “叫姐姐!”我拉下脸正颜道。没大没小的小子……整天嘻嘻哈哈的,就象我那……喜儿,她……现在也应该多大了?14岁了吧……妈妈好想你,宝宝……不知道阿玛对你还好么……

  “杰西,你板着脸,冷冷的让人不敢冒犯的气质,还真象我做了摄政王的姐姐,索非亚公主……不过你笑起来和她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突然认真地说。

  “哦?我笑起来象什么?”

  “象春天。”

  呵……他倒是真会讨我开心,脸一侧往这四周看去……我们此时正站在这片草原少见的一处丘陵上,这是片被数个湖区分割开的最大的完整的草原,空出最中间的宽广的空旷地带,已经结绳为营,几日内搭建好了我感到眼熟的黄色帝帷。只是这次更大,从我站在这高处望来,仅仅帝帷大概就有当年南苑的七、八倍大小,犹如一个草原上兀然几日内生起来的“城”。

  在这最里面的宏伟“皇城”的外圈空出一圈空地,想来是留给驻军的,是皇家侍卫的禁军驻地。已经搭设好了营地,再外面一圈是那八旗驻地,在这小丘上我竟然看不到头,只见帐篷帷幔,日就新整,鳞里次比,旗旗接望……他……这次光禁军就带了多少人啊……天。

  虽还未住人,密密麻麻的营帐中只见鲜艳的各色营旗飘扬,最中心的正黄龙旗旗帜上的那条飞龙的龙须是两条长长的蓝色幔子做成,被草原的春风吹扬,凛凛生威。

  隔着这宛若一个巨大的草原之城的皇营禁地大约10里距离以外的地方,这次基本到全了漠南、漠北蒙古所有的上至王公、旗主下至眷属统领和随营骑兵,顿时各旗彩色帐篷营地如那春天草原盛开的繁花一样,围绕着“皇城”星罗棋布的环绕屯列,成那星星拱月,万水朝宗之态。

  只有你身临其境,才能明了这些震撼视觉的画面多么壮阔。

  “中国皇帝都还没到,这排场可不小,看这架势得有好几万蒙古人,如果加上皇帝的军队得有十万人吧……真是没白来!”

  我白他一眼,这个叫……天家气派,难道沙俄帝国的大公这点阵仗都没有经历过?此刻深为自己是中华帝国的子民自豪。

  自午后就站在这往南看,目不转睛……就怕错过今日就要在那地平线上出现的那个最最思念的身影。

  草原靠南的那头已经被平整出一条可以容纳16匹马并行的大道,这是条在北京城里也算宽广的天子之路。多伦境内整条御道是以细密的黄沙铺成……理藩院官员提前数十天就从黄河运来的细沙,效率真高啊。

  已经偏西的红日更是将这条御道染成了黄金般的颜色,远远看来就象一片浓绿中夹出来的一条金色天河,圣洁……华美……威仪。

  “阿努可敦对你也算是象姐妹了,看送你的这身媲美公主王妃的行头,对我就可没这么好了,我还是他们的恩主儿呢,怎么就不想贿赂贿赂我。”他又是叹气又是挤眉弄眼,让我忍俊不住。

  这个倒是,往自己身上看来……白色的小羊皮坎肩,下是绯红的分高叉长袍,金色的绣花腰带,把卷曲的头发分开梳成两条大辫子,顺耳部后面转至前面,垂于胸前,脚蹬一双香牛皮靴子。她和葛尔丹送我们来到多伦离开的那晚还留给我一匹雪白的伊梨马,可惜没有镜子,我现在全套蒙古女子行头还骑着这特神气的大马肯定分外精神。

  不是我自信,这两天我这一身红白相间的人和马,走到草原哪个角落都有人给我行注目礼……大概现在的我在蒙古草原上也还算美丽的吧。

  “咚咚”两声炮响,我身下的马儿打了个响亮的“喷鼻”。

  “来了……来了!”尤里象个等待好戏开场的孩子,那声音微微挑高,抑不住的惊喜。

  遍布草原外围的各蒙古部族此刻各自都打起自己族色的藩旗,按照旗籍骑着马分列在这长长的金色御道两旁,彩色的服饰和旗帜似排列到了天际,一时间,诺大草原安静得只闻马鼻的打喷声和偶尔飞过的鸟鸣……整个草原都在摒息等待这刚刚完整了帝国统一的“天可汗”的御驾荏临。

  远远的天边飞来两排移动的着黄色马褂的骑士,待到驶近,翻身下马,在御道两侧站好,拉出蟒皮长鞭,随即“啪啪”象征着帝王驾临让人回避的“静鞭”声传来……在这蒙古草原,可不是让他们回避,只是惯有的皇室仪仗,这让人心悸的鞭声过后……

  我的眼睛看到了云……一大片移动着的黄色为主,夹杂着蓝、红、白……各种艳丽色彩的云,看不到边际的云。

  我的耳朵听到了雷声……似上万只祭天的皮鼓发出来的闷声……细听……原来是那整齐划一的战马蹄声。

  我和尤里的位置离御道不过数十米,看那缓缓移动着前行的皇家仪仗和御前禁军组成的云慢慢地越来越近……我的呼吸都似要停了,似快要窒息……一直期待的人离我就这么近我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就只是想哭……害怕、喜悦、期待、又有一丝委屈混杂在一起,只是想哭……

  “中国的皇帝真威风啊!”尤里痴迷地看着快要驶近的彩色云一样的队伍,看清楚才发现只不过是仪仗、卤薄而已,已经蜿蜒及里。

  再听得几声“呜呜呜”“通通通”的角鸣和战鼓声响起,仪仗队列后“嗒嗒”声响走出并排前行的几列长达数里的前锋营、护军营、火器营,三营以拱卫之势,环卫着中间那正黄色旗下的一片明黄……一个个盔甲簇新鲜明,映着那落日的金色太阳,犹如下凡的银河天兵,分外光华夺目。

  而我的眼只寻找着心里的唯一……这万军最中心的那个金色戎装的马上身影……就象浩瀚的宇宙中我唯爱那颗只在东方闪烁的最亮的星。

  那沐浴着金色的天兵越来越近,我耳边迎接天朝皇帝的欢呼如潮水般久久不绝,随着正黄旗中军出现一浪高过一浪……终于,那片黄色的最中心一匹额点“白章”的绛红色的蒙古马正慢慢变得清晰起来,上面正端坐着头戴红色缨翎做插饰的行服帽,衣着那全身金龙英武戎装的当今天子——康熙。

  一时间,汉语、满文、蒙古语“万岁!”的山呼震天,御道两旁齐刷刷跪满这群平日里在草原上不是霸主也算枭雄的王公旗主……可能惟独除了我们……站在这小丘上的我和尤里还有身后的这几名俄国侍卫。

  俄国人不跪是因为他们不是大清的子民,顶多算是个身带沙皇陛下签署的国书的使节而已,我倒是想起了“规矩”正准备下跪却被尤里拉住眼神示意我和他一样除掉帽子鞠躬即可。我想想目前的样子,呵现在他们可都把我看作是尤里族人,倒是高兴能站在这匐伏在地的人群中能抬起头看他,心里也期盼他……是否也能看到我……是否会认出我……

  可是……心里越是渴望却越是胆怯低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不敢直视他。他……是皇帝啊,想起了诸多“规矩”,其中“直视龙颜”就是一条礼仪大罪。可我,我现在已经不是苏麻喇,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天威不可侵,什么叫触怒龙颜的苏麻喇……我现在的模样对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和地下这群臣民并无不同,从来没有想到真正见着了他我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脚下的青草上,似晨露般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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