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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不是要嫁了吗?先把东西收拾好。”她口气依旧平静,仿佛只是出去庐江或者会稽玩上几天的事情。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在来这里的路上,我以为我会看到一个痛不欲生的孙尚香,我已准备好了许多安慰的劝解的话。可此刻面对她的平静,我心里反而痛起来。

  “姑姑你不想嫁的是不是?姑姑你不要这样子。”茹哭着说。

  “不想嫁又怎样,”孙尚香把衣服一件一件放进箱子,用了冷淡至极的口气说,“你问问云影,有几个女子是说想嫁谁就能嫁给谁的?”

  “你不要这样子,你哭出来或许会好受些。”我忍不住说道。

  “哭有什么用?”她报以冷笑,“你不了解我兄长吗?你那时候没有哭够吗?”

  我脑袋嗡地一声涨大了,我快步冲出门,深吸一口气看看天。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第二天,周瑜差人加急送来的书信到了我手中。他说他很担心刘备来借荆州的事。他说他在江陵和曹仁对峙,实在无法脱身,但拜托我尽量阻止此事。

  我去见孙权,推开书房的门,却发现刘备也在那里。

  我怔了怔,想要转身出去,这时孙权叫住了我。

  “都是一家人了,也没什么可避的,”他笑道,“我正和皇叔商量荆州的事,你也来听听。”

  那便是赶巧了,我安然坐下,发现刘备也在悄悄地打量着我。

  “皇叔要借荆州?”我似笑非笑地问。

  他怔了一怔,然后并不急于回答,先叹了口气,又在脸上堆出些忧虑的表情来,说:“飘零了半世,皆是所遇非人。今日得到将军相助——”

  “皇叔借荆州,几时还呢?”我打断他的演讲,很不客气地问。

  “不出数月,待立了根基便还。”他理直气壮。

  “若是不还呢?”

  孙权咳了一声,喜怒莫辨地瞟了我一眼。而刘备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可他毕竟是懂得收藏自己感情的世故的男人,那丝尴尬转瞬即逝,他笑起来:“我与将军有同袍之义,怎么可能负了将军?”

  怎么不可能负,后来你便负了他。我在心中念着,却又说不出来。我回头看孙权,他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主公,”我走到孙权身边,小声对他说,“即使他守信,此事也对江东无益。”

  孙权没有说话,脸上出现犹豫之色。

  这个时候,刘备瞟了我一眼。

  “夫人说的,是周都督的意思吧?”他突然这样问。

  我的心顿了顿,我盯着刘备,厉声说:“这不是皇叔您该评价的事情。”

  “谁的意思?”这时,孙权看着我,也这样问。

  我避开他的目光,小声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是么,”刘备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慢慢走到孙权身边来,俯下身,用了迷寐的语气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以周公瑾之才,恐怕不久为人臣罢。”

  我感觉到孙权的身子微微一凛。我的心一下子跳得厉害,血都涌到脑上来。我想呵斥刘备,但又觉得这时呵斥他无济于事。我转过头,伏在孙权面前,绝望地去拉他的手:“主公……别听他的……”

  孙权毅然推开我的手。

  “行了,”他厉色道,过了一会,神色又缓和下来,他看看我又看看刘备,然后说:“你们出去,容我想想。”

  刘备安然告退。我却一直不肯走,用悲愤的目光看着孙权,他对着案上的地图发着呆,完全不再理会我的存在。

  我不容他有发呆的机会,只是迭声说道:“主公,是刘备需要我们的力量,但我们并不需要刘备的力量。我们——”

  “孤在丹阳的树林中曾见过一种狼驯过来的犬,”他打断我的话,转过身来缓缓对我说,“它们的爪牙很锋利,它们能撕毁任何猎物,但如果没有猎物的时候,他们会反噬其主。”

  我呆呆看着他,许久,冰凉的感觉一点一点爬上我的脊背。我本不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我渐渐明白过来……

  “刘备不会是一个任你摆布的猎物,而公瑾他更不可能是那种犬!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悲愤以极。

  “你住口!”他重重地一拍案子,案边的白玉砚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急急地来回走了几步,然后指着我的脸怒道:“你们都变了!你们每个人都把‘公瑾的意见’挂在嘴边,你们谁曾想到过孤的意见?”

  我说:“我们并没变,是主公您变了。”

  他跌坐下去,无力地摆摆手。他叹着气说:“出去吧,我累了。”

  我看过知道结局的电影,我读过知道结局的书,每一次我都知道那是个悲剧,可我只能看着它发生,无力改变。

  可这一次,我不是在看电影,也不是在看书,我亲身参与了其中。我从未想过要改变这个历史,但这一次,我想到了。

  如果可以改变,一切都会好起来吧,孙尚香不会远嫁,荆州不会失去,而周瑜,甚至也不会死。

  我要刘备死。

  军中认识的将领都带兵在外。我在吴附近的军营转悠了几天,终于找到一个叫贾华的将领。

  看到他时,他正蹲在江边,一边喝酒一边对着江面骂刘备。

  我过去拍拍他的肩,他转过头来,眼中有些惊惶。

  而我很自然地对他笑,我说:“给你个立功的机会,你带五百刀斧手,听我安排。倘若事败,一切由我承担。”

  刺杀刘备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成功。

  并不是因为败露或者是因为操作不成,而是在约定的日期,刘备安然地走过本应有刀斧手的街道,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贾华他们消失了,消失得干净得好象那一天只是我梦中发生的事情。

  我愤怒地在营中找到他。他不安地看着我,脸上全是歉意。

  我怒骂他,然而一个人走出来,制止了我的责备。

  他说:“这件事是我制止的,请夫人见谅。”

  那个人是鲁肃。

  我和他在江边喝酒。不知怎样又说起了周瑜。

  他苦笑道:“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与公瑾意见相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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