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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丁贵嫔分明是有备而来,而且她身旁道人似乎颇有几分道行,并非江湖泛泛之辈,她们的目标似乎正是我。

  我向前走了几步,对丁贵嫔行礼道:“妾身参见贵嫔娘娘。”

  丁贵嫔凝望着我,眸光中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关怀和宽容,语气微冷,制止我道:“你不要再靠近本宫了,好好站着,别动。”

  她示意身边道人,那老道低头默念了几句“无量天尊”,突然抬起头,对我大声喝道:“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我只觉眼前一阵金星闪动,头脑仿佛遭受一物重击,瞬间头疼欲裂,又痛又乱,几乎无法思考和呼吸。

  那老道的佛尘再次挥起时,我施尽浑身解数,运用法术逃脱闪避,岂料他的拂尘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将我笼罩其中,我无法离开亦无法躲避,他的拂尘击打在我左肩上时,我惨呼了一声,身子从空中坠落,立刻摔倒在地面上。

  冬至时分,小径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我趴伏在冰冷的碎石上,左肩伤口痛得无法动弹,抬头对那老道说道:“你是谁?为何如此蛮横无理?”

  那老道收住阵势,低头默祷了一句,才道:“我本世间降伏妖魔之人,你等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张天师本是我初收长徒,他虽然不肯明言你的来历,又怎能瞒得过老道的眼晴?太子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大梁江山尽系于他一人身上,你竟敢以妖术蛊惑太子、祸乱宫廷,老道今日若不将你收伏,他日难免会有褒姒乱周、妲己亡商之祸!”

  我摇头说道:“我从未蛊惑过萧郎,更从未祸乱过宫廷,我不会害他的!”

  丁贵嫔表情更加冰冷肃然,对那老道说:“此女究竟是何妖孽?”

  那老道裣衽应答道:“她与寻常妖孽不同,不知借助了何方圣物幻化人形,将其法力禁锢并不能让她现形,除非……”

  丁贵嫔见他犹豫踌躇,忙道:“天师请直言无妨,只要能够设法让她原形毕露,太子必定会识破其居心,不再受其引诱。无论是何方法,本宫皆愿意一试!”

  那老道见她如此迫切,缓缓说:“禀娘娘,所有妖族皆无法抵挡老道的三昧真火烧灼,无怜她仪仗何物变成人形,遇真火亦会现出原貌,请娘娘命宫人速设祭坛,将其束缚于祭坛之上,老道再来施法。”

  丁贵嫔闻言,对侍立宫人命道:“你们听见了么?速去准备吧!”

  19.焚寒成烈火

  我听见丁贵嫔与那老道对答之言,知道那老道准备以真火烧炼我,迫我显出原形,只觉得无比慌乱与恐惧,拼尽全身力气大声叫道:“萧郎,萧郎,妈妈,妈妈!快来救救紫儿啊!”

  我的声音随着清晨的微风飘荡飞远,在空旷的东宫内散布回旋,却没有任何人应答,只听见余音回响之声。

  那老道见我大声叫嚷,立刻向前一步,将拂尘自我头顶拂过,喝道:“妖孽,还想作困兽之斗么?如此呼喊又有何益!”

  我头顶传来一阵剧痛,眼前金星直冒,立刻晕厥过去。

  不知晕沉了多久,全身突然传来一阵阵烧灼的痛楚,迫使我恍恍惚惚睁开了眼睛,我发觉自己蜷缩着躺在一个祭坛之上,身体周围是一团团、一簇簇明亮的火光。

  火光借着强劲的北风,威力越来越大,几乎要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火光映红了东宫的天幕,映红了相思湖水,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将空气变得厚重无比,我的呼吸几乎因此停滞,忍不住发出一声声轻咳,却再没有半分力气叫嚷出声。

  那老道以法力点燃了三昧真火,烈火并没有烧着我的发丝和衣裙,却让我无限痛苦难过,伴随着剧烈的疼痛,我发觉双手正在渐渐蜕变,萧统帮我精心染过红色风仙花汁液的粉红指甲片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五枚尖尖的、锐利的小爪刺;柔取光洁的手腕与掌心渐渐缩小,变成了覆盖着一层洁白狐毛的狐掌。

  三昧真火的法力果然厉害,似乎连阿紫从西王母处求来的相思子都不能抵挡它的威力,让我无法再保特人间少女的模样。

  我心中更加惶恐不安,不久之前,我尚且强烈期盼着萧统能够听见我的呼救声,期盼着他能够迅速从同泰寺赶来我身边救我,可是,此时此刻我却希望他永远不要出现,永远不要看到我变成小狐狸的丑陋模样。

  正在伤心之际,突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耳中,急切说道:“母妃请手下留情!”

  我从火光缝隙中向火阵外看过去,蔡兰曦身披貂裘披风匆匆赶来,跪在丁贵嫔面前说道:“请母妃听儿臣一言,儿臣亦曾怀疑过谢妃来历,可是据儿臣数月观察,她确实没有谋害殿下之意,并不一定是妖孽化身。这位道长法力强大,所燃真火强劲,她若是经此火烧灼必定难以活命,殿下如今对她情深心许,若是她有不测,只恐殿下伤心难过……”

  沈忆霜语气清冷,截断她的话说道:“蔡妃姐姐身体尚未复原,该多加保养才是,何必如此关心这妖孽死活?”

  蔡兰曦见她突然插言,端庄美丽的脸上微露不悦之色,说道:“这‘奴孽’二宇,妹妹切勿轻易断言。我并非不问缘由袒护谢妃,只因投鼠忌器……你身有沈太博书香世家之后,莫非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么?”

  沈忆霜被她轻斥无礼,顿时面带尴尬、垂首无言。

  丁贵嫔惟恐她们二人不睦,语气和缓说道:“兰曦,你不必担心,太子虽然专情却能明辨是非,我今日定让此女在太子面前显露原形,让他明白妖孽之本牲,及早回头。”

  蔡兰曦不敢与她辩驳,轻声道:“母妃所言极是。只是儿臣觉得,既然母妃要让殿下亲眼目睹此情此景,何不命人请殿下回来,当面对质询问谢妃究竟是人是妖?将来要如何处置她,亦可交与殿下亲自裁决。”

  丁贵嫔似乎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对身旁侍女道:“速请太子殿下回宫。”

  我听见他们去请萧统回宫,料定今日必然会遭遇一场大劫,眼泪不停沿着面颊滑落,脑海中一片空白。

  她与萧综的感情本是一场畸恋,注定不会有好结果,倒不如遗忘过去,另外寻觅一位真心真意之人。据萧统所言,那王实在是朝臣中出类拔萃的少年才俊,且是重臣之子,论及人品门第,堪配得上安吉公主,应是一门大好姻缘。

  萧统不再犹豫,提起朱笔在那张平放着的奏折上飞快写下几个字,然后将它依样放置在案头。

  安吉公主向他告辞后,轻移脚步向殿门处走来。

  我闪身藏在廊柱后,她并未发现我,与几名在庭院中等候的侍女一起离去。

  魏雅在门外等候多时,趁着殿门敞开之际捧着那盏药汁进殿,跪禀道:“娘娘刚刚送来的,还热着,请殿下进用。”他本是萧统贴身近侍,说完了这几句,又趋前低笑道:“殿下真是好福气,连奴才都看得眼热……如此严寒的天气,娘娘还亲自走这一趟呢!”

  萧统似乎并不关注玉盅,问他道:“我不是让你们转告来人,告诉娘娘无事多在宫中歇息,不必做这些甜羹了么?现在时候尚早,你随我一起去云华殿看看。”

  魏雅见他误会,急忙上前解释,笑嘻嘻系说道:“依奴才看,殿下今晚不必去云华殿了。”

  萧统微有诧异,说道:“为什么?”

  他一语未了,我轻轻闪身进殿,魏雅见状补充道:“奴才刚才说的娘娘是云华殿谢妃娘娘,并非凌华阁沈妃娘娘!”他言毕迅速转身退出殿外,且将殿门严严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我走近桌案端起那盏药汁,站在萧统面前对他娇柔微笑,说道:“这玉盏中的汤羹,萧郎若是不用,我可就要拿走了!”

  萧统的明眸中霎时射出喜悦的光芒,低唤出声道:“小紫儿!怎会是你?”

  他见殿内四面无人,移步向前将我揽入怀中,手掌轻轻抚摸我的背脊,将唇缓缓印在我的脸颊上。

  我唯恐打翻了药汁,将那玉盏仅仅抱在胸前,嘟囔着说:“萧郎,先放开我,玉盏里面有药汁……”

  萧统微微放松了我一些,低头接过那玉盏,将盏盖揭开,问我道:“是什么药汁?”

  天气严寒,我适才一路行走,又在昭文殿外等候了许久,药汁似乎早已凉透了,我略施法术将药汁温热,萧统揭开盏盖之际便有热气升腾,一阵清冽的药草香气随之扑鼻而来。

  我向他顽皮眨眼,撒娇说:“是我向太医求来的强身健体的药汁,萧郎喝了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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