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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或许,他内心一直隐隐期待着这种毫无掩饰的诱惑,因为他解开我衣扣的手法比前几次更加迅速,黑眸中闪烁的光影充溢着迫不及待的热情。

  我忍住身体欲念的冲击与他游戏周旋,让他饥渴难耐,却不肯让他真正亲近我。带着无尽的媚惑看向他的脸,娇声呢喃道:“萧郎……是东宫内的妃妾好,还是紫萱好?”

  他似乎察觉出了我的意图,明眸看向我,轻声道:“你和她们不一样,不要拿自己和她们比较……”

  我见他瞬间清醒如初,心有不甘,有意放松了对他的戒备。他惊觉后微微挺身,不过短短一瞬,我们的身体密切融合在一起,舒适快乐的感觉让我们同时轻吟出声。

  这一次,急剧喘息的是我。

  我从未料想到,一向温柔持重的他竟会如此疯狂地索取着我的一切。那一团炽烈的火焰,几乎将我燃化为灰烬。

  雨雾散开时,我乖顺地伏在他身上,如同一片浮云。

  他轻舒一口气,微微叹息:“小狐狸精,我们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死。”

  我拨弄着他凌乱的发丝,戏言道:“好,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会陪着萧郎一起的。”

  他注视着我,嘴角泛起一缕微笑。

  这种温暖的笑容,代表着发自内心的快乐感觉。我想起了我们初见之时,他所赋的诗句“以兹代萱草,必使愁人欢”。他并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他的生活中未必有很多能够让他自由绽放笑容的时刻。或许唯有这两心相许的甜蜜一刻,在枕边人身旁,他才会露出开心的笑容。

  刹那间,有一种感觉自心田涌现,毫无预警、毫无来由,让我的思绪停滞、呼吸艰难。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太子萧统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微笑如此灿烂无忌,那优雅、闲适的姿态,竟然让我萌生了与他长相厮守的念头。

  难道这就是“爱情”?

  难道这就是阿紫警告过我的、不可轻易触及的“永生之痛”?

  可我此时并不觉得有痛苦,只有幸福与甜蜜。只要能够享受眼下这一刻的甜蜜,我不想顾忌太多。

  我不由自主地依附着他,痴痴问道:“萧郎,你喜欢紫萱吗?喜欢小狐狸精吗?”

  他轻声道:

  “天真烂漫的紫萱,是天下间最难得的珍宝。终此一生,再难寻觅。”

  我们在西湖畔住了整整半个月。

  每日清晨,我用小金勺给相思树浇水,暗施法术让它尽快茁出新芽,然后让他来看新生的繁盛枝叶。

  他微微惊讶,说道:“我以前竟然不知道相思树适宜在六月种植。”

  我摇一摇手中的册子:“我有一本种好它的秘籍啊!”

  他接过卷册认真翻阅了一遍,说道:“那就好好学习它,明年此时,一定可以开花结果。”

  自从那一次他提醒我“不可逾越规矩”后,我就小心翼翼地约束着自己的行为。但令人意外的是,就在三天后,萧统却主动当着别苑中诸多宫人的面,拥吻了我。

  那时我刚刚赤足跳进荷花池捉金鲤鱼,他注目看了我很久很久,却并没有阻止我。

  我捉到了好大好大的一条,冲着他喊:“萧郎,我抓到金鲤鱼了!”

  他身形闪动,将我从荷花池中捞起,轻抚我湿淋淋的衣袖,问道:“为什么来捉它们?”

  我看看手中的鱼,垂头说道:“我听说她们说你喜欢喝鲤鱼汤,我想给你做一碗汤……”我唯恐他不相信我会做汤,又急忙补充道,“我会向御厨用心学习的!”

  他紧紧揽住了我,说道:“金鲤以后会化身为龙,它们是有灵性的圣物,不能用来煮汤羹的。”

  我听后,立即将手中金鲤放归池中,双手合十,念叨着说:“对不起,以后我再不抓你们了,对不起!”

  我站起身的时候,他不顾旁人侧目,将唇印缓缓落在我的唇上。我惊讶不已,却没有反抗。

  一阵甜蜜的晕眩感觉过去后,我听见他柔缓的声音道:“除了紫萱,我不会再遇见第二个给鱼儿道歉的女孩了……是我不该约束你。从此以后,在这别苑中,你尽可随心所欲。为了你,我愿意……”

  我好奇地追问他:“萧郎,你愿意做什么?”

  他不动声色,面容依旧温和,应答道:“不做什么。记住我的话,你可以在别苑中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情,不用再顾及任何人了。”

  有了他这一句承诺,我不再隐藏自己的本性,沉醉于在他对我的纵容和宠爱之中。

  他从来不过问我穿不穿鞋子、梳不梳头发,也不要求我的行为举止像那些温柔典雅的侍女一样。

  他对我说,宫中的女子,没有一个似紫萱。

  午时天气炎热,耳畔传来蝉鸣之声。

  我身着薄透的碧绿纱衣,右肘支托着腮帮,斜趴在水阁内清凉的竹案上,用一根细长的竹签逗弄着窗外廊檐下悬挂着的两只金丝雀。它们被我惊扰,不停上蹿下跳,一阵啾啾乱叫。

  萧统本来端坐案前提笔作画,见此情景,立刻放下画笔,走到我身边柔声问:“是不是觉得闷?暑天太热了,暂时不能出去玩,等天气凉爽一些,我再带你在杭州府内四处走走看看。”

  我依然保持着趴伏的姿势,说道:“有萧郎陪着我,怎么会觉得闷?”

  他拈起水晶盘内的一颗碧绿葡萄细心剥去外皮,送至我唇边,说道:“尝尝杭州府贡来的新葡萄。”

  我一看到绿葡萄舌尖就开始泛酸,急忙摇头叫道:“我不要吃葡萄!很酸很酸的!”

  他见我形容慵懒,且不肯吃他手中的葡萄,俊挺的双眉立刻挂上了几分忧色,将我轻轻拥入怀中,说道:“紫萱,你不开心了吗?我本不该在杭州逗留如此之久,亦不该将你困在此处。这别苑中耳目众多,远远不及你在家乡兰陵自由。可是,我割舍不下……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尽力做到。”

  我拉着他的衣袖站起,解释道:“萧郎,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害怕葡萄酸……”

  他低头亲吻我,一种淡淡的清甜味弥漫在我们的唇舌之间。那种感觉像蜜汁,却不似蜜汁那么黏稠,较之灵溪的圣泉水却更加甘甜。我知道那一定是葡萄汁,奇怪的是,我居然丝毫不觉得酸涩。

  他放开我问:“好吃吗?”

  我顽皮地伸伸小舌头,对他扮一个小鬼脸,说:“甜的。”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温柔说道:“世间事物本是因人而异,不同的时候便会有不同的心境。你若是害怕它的酸涩,就永远品尝不到它的甘甜了。”

  萧统的话,恰好说中了我此时的心事。

  我们彼此依恋不舍,如同新婚燕尔的人间夫妻一般心心相系、如胶似漆,在别苑中度过了半个月的美好时光。随着时间推移,我察觉到了自己对他逐渐加深的依赖感。只要一时半刻没有看见他,我就会在别苑中四处寻找他的踪迹。如果没有他在身边,我几乎无法安睡。只有躺在他熟悉的怀抱中,呼吸着熟悉的郁金香气,我才能沉入梦乡。

  我开始害怕离别,开始惶恐阿紫所说的“永生之痛”。我的萧郎唯有这一个,与他的情缘,只有这一世。我开始担心如果有一天萧统先我而逝、神形俱销,我该如何自处。

  可是,如果因为这害怕、惶恐、担心而放弃和他的感情,我一定会更加后悔。阿紫和青蒿品尝到的葡萄只有酸涩的味道,为何我会感觉到甘甜?她们的话,并不一定就是真理。

  我用他的画笔画小鸟儿,他站立一旁静静地观看。

  突然,一名小内侍匆匆忙忙地奔跑进水阁,向他叩首道:“启禀太子殿下,皇上身边的陈公公来别苑了。来传皇上口谕,请殿下接旨。”

  他整肃了神色,似乎早有预料一般,沉静地说道:“让他在前厅稍候片刻。”

  我觉得好奇,问道:“皇上口谕?”

  他握了握我的手,说道:“父皇有时候没有拟诏,就是几句叮嘱而已。我去去就回!”

  萧统走下水阁,我飞快跃下,悄悄跟随他们,躲藏在前厅外的一株大叶芭蕉树中,偷窥厅中情形。

  一名身着浅黄袍、四十开外的白面无须男子,声音尖锐,正伏地叩首道:“奴才陈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萧统坐在厅中,语气温和道:“气候炎热,陈公公一路辛苦,父皇有何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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