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 上页 下页
三三四


  既给上头通了气,剩下的就好办了。略做了两日准备,这日一下朝,照例先去亲亲老婆和儿子,结果被刚吃饱的儿子吐了一口奶在衣襟上;顾廷烨原本打算穿着朝服去谈判的,却叫小家伙捣了乱,刚会看人的小肥仔尚不知情,只睁着一双无辜滚圆的大眼歪头看着。

  顾廷烨笑骂了句臭小子,小心翼翼的托着儿子的脑袋,交到明兰怀里,他轻声道:“我去那边了,很快回来的。”明兰自知何事,她接过襁褓,低头亲亲儿子,抬头轻道:“犯不着和那起子人置气,侯爷定心办了就好。”顾廷烨摸摸明兰的脸,低低嗯一声,换衣出去。

  金乌西坠,萱芷园里一片寂静,草木无声,暑气灼人。那日澄园起火之后,便是再迟钝的仆众也依稀觉出不对了,偏一连数日,顾廷烨始终不曾有分毫发作,澄园作息一概照常,反叫人生出‘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终到了这日,眼见顾侯领一行侍卫随从,俱是乌鞘灰衣,沉面肃穆的径直而来,园中仆众都各自缩回屋去。

  作为元凶罪魁的那人反倒不惊不慌,听人传报后,便径自端坐于正厅上座,定然的翻着佛经,见顾廷烨进来,她微微掀动嘴角:“侯爷现今是大忙人了,屈尊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顾廷烨只身而进,四下一环顾,见屋内空荡荡的甚为清冷,只向妈妈一人在旁侍立,他淡笑了下:“有件事,和向妈妈要紧的,来与您商量下。”

  太夫人似是早有预备,一脸镇定:“何事?”

  “前几日家里走水,有人说,瞧见向妈妈领人抱着柴薪。”事到如今,也不必遮着掩着了,顾廷烨冷眼瞥过去,却见向妈妈依旧低头垂首,神色丝毫不变。

  太夫人轻讽的笑了两声:“家奴纵火,兹事体大,若是坐实了,非同小可。不知是哪个眼尖的奴才说瞧见的呢?”

  顾廷烨扯动嘴角:“是曼娘。”

  太夫人当即放出两声尖利的冷笑,转头对向妈妈道:“你可认罪?”

  向妈妈面无表情:“绝无此事,若侯爷信不过,不论是见官,还是族中各位老爷,老奴都敢与曼姑娘当面对质。”

  “呵呵……”顾廷烨似是遇到什么滑稽之事,一手撑在扶手上,一手掩口,不住的发出笑声,直笑的身仰背拱,满屋皆震。

  面前这老妇当的是心思慎密,纵火一事谋划的极是周严。当时天色渐暗,众奴仆都翘首静待主母生产,不免松了些管辖,尤其澄园地广人少,本就空置着许多院落。当时,先是一偏僻处起火,于是一部分奴仆过去救火,不待须臾,四处零星火起,众奴仆平日在明兰手下虽很规矩,但到底时日尚浅,眼见事出骤然,情势不免乱起来。

  这时,危机蔓延至嘉禧居;一片人来人往的慌乱中,好些穿着顾府奴仆衣裳的人往嘉禧居冲,亏得屠二机警,领一帮护卫牢牢守住主屋,不论周围如何个乱法,坚不离步,这才没叫人惊了里头生产的明兰。

  无论是当时逮着两个形迹可疑的,还是事后盘查出来的,人人都咬死了当时是去澄园救火的。事实上,他们当时还真抱着水桶。彼时天黑事乱,人人奔走,仓促之间,竟无人注意他们,顾廷烨冷眼一看,这些人都是太夫人当初带来的陪房,身契家小都在她手里。

  他们心里都门儿清,纵火一事,若咬死了不说,谁也没个证据,还能有条生路,若松了口,别说自己家小要遭殃,自己也未必能脱罪。

  即便是顾廷烨真拷问出些什么来,太夫人指着那些伤痕累累的奴仆,反咬一口是屈打成招,只消其中有一个死士反了口,顾廷烨这‘逼害继母,栽赃陷害’的名头就有的说了;倘若太夫人再哭哭啼啼的弄条绳子去寻死觅活的,就更有趣了。

  可偏偏曼娘亲眼看见了向妈妈,这是为何?

  顾廷烨慢慢止住笑声,定定的看着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中年妇人,他这小半辈子的坎坷有多少是拜她所赐,这女人暗藏何等龌龊的心思。

  向妈妈老迈,况且纵火之事,何须她亲自领人去做——她是故意叫曼娘看见的。

  “瞧您说的。”顾廷烨站在当中,满是冰冷的温和,“这阵子京里天干物燥,偶有走火也是有的,自家人何必彼此相疑。那贱人害人不成,又来挑拨,我已把人打发了。”

  这妖妇是有心把曼娘闹出来的,是特意引自己拿人去对质的;倘他怒急杀伤,大约她会立即去寻外头的对手来;但若自己两厢都不中计呢……

  太夫人也不意外,微笑如湖上薄冰般,冰上已是冬日暖阳,冰下却依旧水寒刺骨:“我就知道你是个心软的,到了今时今日还这般。你护着曼娘,也不怕你媳妇心寒。”

  “不劳您费心。”顾廷烨笑的比她还温和,心中却莫名起了一阵淡淡的苦涩,“我已和明兰说了,她都省的。”他微一敛神,转头道:“我今日来,是为着另一事。”

  他忽提声道,“来人,带上来。”

  还不等太夫人和向妈妈回过神来,两个昂健的侍卫已押着一人进来,只见他们把那人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人发出呻吟呼痛;向妈妈已是失声道:“彪儿,怎么是你?!”

  那人抬起头来,一头一脸的瘀青,他冲着向妈妈哀声道:“娘,救我!”

  向妈妈顿时慌了手脚,无措的转头去看太夫人。

  太夫人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廷烨从袖中抽出两张纸,缓缓放在太夫人身旁的小几上:“这几年,他仗着侯府的势,在外头为非作歹,强占民田,如今已逼出人命来了。人家告上衙门,人证物证俱全。”

  太夫人拿起那几张纸来看,既有供词,又有花花绿绿的票据和画押,她越看越喘的厉害。

  顾廷烨盯着这两个老妇的脸色,不疾不徐道:“向彪是家里的奴才,顺天府尹卖我个面子,叫我自行清理门户。您说呢?”

  太夫人似是哽住了,艰难的喘出一口气,强自笑道:“这事不宜声张,真闹大了,你面子上也不好看。”御史最喜欢告权贵们‘纵奴行凶’这一条了,例证繁多,证据又好找。

  顾廷烨朗声大笑,半响才收住:“您真多虑了。这向彪的不法之事,俱是两三年前所为。”那会儿,他还不知在哪儿刀口舔血呢,顶多坏了父兄的名声就是了。

  太夫人脸色发白,其实自顾廷烨袭爵之后,她也自知不妙,当即着紧约束下人,不许再有惹事,是以向彪作为怎么也和顾廷烨扯不上干系。

  “你想怎样?!”太夫人不用转头,也知向妈妈必是六神无主,她忠心服侍自己多年,全然顾不上自己,统共只这么一个儿子。

  顾廷烨宛若逗鼠之猫,静静的盯着她俩:“向妈妈,你说呢?”

  向妈妈手足颤抖,听着儿子一声声的呼救,心痛如绞,转头看了看太夫人,猛然一咬牙,硬起心肠,怨毒的看着顾廷烨,哑着嗓子道:“这小子败坏侯府名声,该怎么处置,侯爷就怎么处置罢。”

  “好!”顾廷烨笑道,“两条人命,怎么也顶上一百大板罢。来人,动刑。”

  两个侍卫早有准备,应声而呼,随即从外头又进来两个粗壮家丁,手中提着碗口粗的棍棒,两个侍卫把向彪牢牢压在地上,那两个家丁便一五一十的打了起来。落棍实心,棍棍着力,落在人身上,发声浑浊沉重,向彪当即哭天喊地的叫了起来。

  向妈妈眼看儿子受刑,顿时失魂落魄,太夫人脸色铁青,不发一语。这种棍刑,寻常人三十也受不住,六十便要致残,一百大板下去,显是要取向人命。她清楚顾廷烨性子,软求无用,威逼无用,怕反要被他数落一通大道理。

  向彪初时还能呼喊,随着一棍棍落下去,叫声愈发低弱,向妈妈摇摇欲坠,瘫软在地上,惨声叫道:“侯爷!起火之事全是老奴一人所为,与太夫人全无干系!请侯爷取老奴性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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