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 上页 下页
六七


  贺弘文走过来,瞧着明兰,和气道:“祖母豁达,常言人皆有生死,此乃天道;外曾祖父已是高寿,睡梦中过世,也算是喜丧了。死有何惧?”

  明兰怔了一下,点头道:“贺老太太说的极有道理,我也不怕死,我只怕活的不痛快。”

  贺弘文听了一动,笑道:“我也不怕死,只怕活不长而已。”

  明兰终于笑了出来,贺弘文见她笑了,才问道:“适才妹妹做什么愁眉苦脸的?你堂兄婚宴上红包拿少了么?”

  明兰摇头,苦着脸道:“我不会打算盘,祖母说我会败家。”她当然不能说自己在担心盲婚哑嫁,只好随口诌一句。

  贺弘文失笑:“这有什么,我小时候拿上配的人参膏去喂金鱼,费掉了不知多少,金鱼也翻了白眼,父亲追着后头训我是败家的。”想起亡父,弘文脸上一黯。

  明兰大摇其头:“伯父训错了,这哪是败家,这是庸医!我们的错误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请不要把我拉下水。”

  贺弘文扑哧一声,不禁莞尔,指着明兰连连摇头,少年温柔从容,笑的和煦爽朗,湖光山色,秋风吹动一抹淡淡草叶香气,明兰忽觉心境开阔。

  §第45回 一个业余偷听者的职业素养

  回宥阳盛宅已是傍晚,贺弘文留了一大包草药风制的陈皮给明兰,明兰尝着甘甜清凉,一回去就分出一半给品兰送去,谁知品兰却不在屋里,丫鬟支支吾吾的说大小姐回娘家了,明兰立刻就觉着不对,连忙又到了淑兰的原住处。刚进内间,只见淑兰满脸都是泪痕,面色灰败如老妪般倚在床榻上昏迷,品兰捏着拳头在屋里暴躁的走来走去。明兰忙问何事,品兰磨着牙齿把事情解释了一番。

  原来孙志高的那位外室有身孕了,孙氏母子大喜过望,连忙要把外室纳进府来,淑兰秉性柔弱,不过身边的妈妈颇为果断,一看事态不对,即刻带着淑兰回了娘家。

  下午孙母便杀上门来,傲慢的要求淑兰让那外室进门,盛老太太寸步不让,只给了四个字:留子去母。孙母冷笑几声,张扬摆袖而去。

  品兰气愤不过,跑出去对着一棵枯黄的柳树破口大骂了半个时辰,明兰在一旁也劝不出什么话来,只默默陪着,直到天渐渐黑了,品兰明兰才垂头丧气的回屋,刚到屋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悲戚的哭声和李氏无奈的哄劝声。

  “……自婚后,婆婆说不可打扰相公读书,一个月中……不到三五日,……埋怨我无能,我便为他纳妾,……他又嫌那些个无趣……如何是好!”淑兰的哭诉断断续续的闪进了明兰的耳朵,品兰天真,半懂不懂,可明兰全明白了。

  淑兰相貌平凡,又老实懦弱,孙志高自诩才子雅士,老婆通房统统看不上,好容易见了一个漂亮懂风情又有几分才华的‘边缘’女人,自然被迷住了。

  明兰轻轻叹气,这个世界对男人总是比较宽容的,只怕淑兰这次要吃亏。

  果然,之后几日盛府被几拨人马搅的鸡飞狗跳,有来说情的孙氏族人,也有来瞧热闹的三房女眷,更有在乡中素有名望的耆老来调解,不过说来说去,大意见还是一样的:叫淑兰大人大量,让那女子进门算了,便是生下男丁也是归在淑兰名下的。

  盛家始终不松口,时日久了,外头流言蜚语骤起,说长道短,纷纷指责盛家女儿善妒,不肯容人,孙志高始终不曾来接妻子,更索性把那舞姬领进了门,里里外外当正头夫人般奉承起来;李氏也渐渐熬不住了,只有大老太太坚韧沉默如同磐石,任凭谁来说只闭口不言。

  半月后,大老太太忽然发话,说她要见见那个舞姬。孙母以为盛家撑不住了,第二日便乐颠颠的带着那舞姬上门来,谁知大老太太一言不发,只把那舞姬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又问了几句话,然后转身进屋,孙母还没回过神来,便被送出门去了。

  这一日,品兰心不在焉的看着明兰往肚兜上描花样,不住往外头张望,忽然一个小丫鬟快步跑进来,在品兰耳旁说了一句,品兰立刻如弹簧般蹦起来,拉起明兰飞也似的往外跑,明兰险些被拖倒,绣花绷子掉在地上都来不及捡,没头没脑的跟着跑起来。

  跌跌撞撞奔了一路,穿花丛过树林,只觉得路越来越窄,后来索性连正经小路都不走了,踩着草泥地深一脚浅一脚的越走越偏僻,绕过主屋几间房,来到一间幽暗的茅草屋。

  明兰终于甩开品兰的手,喘气道:“我再也走不动道儿了,你到底要作什么?”

  品兰红彤彤的小脸上闪着兴奋的光彩:“那天孙老太婆来过后,祖母把自己关在佛堂里都几天了,只和你祖母说过几句话,连我母亲都不肯见,我一直叫人守着,今日祖母忽然叫母亲去见她,如果我猜的不错,她们是要商量姐姐的事儿。”

  明兰连连点头,觉着这位堂姐很有逻辑分析头脑,便问:“那又怎么样?”

  品兰怪叫一声,恶狠狠的揪住明兰的袖子:“我姐姐的生死大事,你居然说‘那又怎么样’?信不信我揍你!现在我要去听她们说话,你去不去?”

  明兰惊奇的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所谓大家闺秀,是连打听人家私密都不应当的,何况偷听,好吧,虽然她也偷听过几场,但那都是老天爷送上门来的呀!

  明兰惴惴道:“这,这不好吧?怎么可以偷听!”一看品兰脸色不虞,连忙又道:“况你怎么偷听呀!你祖母难道会敞着窗子大声说出来?”

  品兰胳膊一挥:“不用担心,这儿有个狗洞,我小时候被罚在佛堂禁闭时常溜出去的,很是隐蔽,幸亏这回祖母在佛堂说话,不然我还真没辙,我当你是亲姐妹,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前几回你总与我一道挨罚,很讲义气,所以我有好事也不忘了你!”

  明兰一个趔趄,几乎绝倒,有没有搞错,钻狗洞和偷听算哪门子有福同享!

  品兰不理明兰哆哆嗦嗦的抗议,利索的扒开肆长的杂草山藤,露出一个尺余宽的窟窿,一边用眼神威逼明兰,一把拖过她往那狗洞里塞,明兰苦着脸,等品兰进去后,挽起袖子扎起裙摆,一路狗啃泥般往前挪动,过了会儿,前头的品兰便直起了身子,然后把明兰拉出狗洞,明兰转头一看,自己刚才出来的洞口原来是一个大水缸和杂草挡着。

  品兰吃力的把水缸搬回去:“我特地叫她们这几日别往这个缸里打水的。”

  然后两个女孩贼头贼脑的穿过一个院子,小心的闪进内宅,品兰熟门熟路的溜进一个窄门,然后就是一片漆黑,品兰蹲下,明兰笨拙的随着品兰狗爬几步,然后趴进一个类似柜子里的地方。

  品兰凑到明兰耳边,蚊鸣般的声音:“这里是佛龛后面的夹间,放心,这屋子很大。”

  明兰渐渐心慌起来,觉得今日自己着实唐突了,只伸手过去拧了把品兰,她们趴着等了一会儿,忽听见帘子掀动声,然后是李氏屏退左右的声音,似乎婆媳两坐的离佛龛很远。

  接着李氏轻轻道:“老太太,您,您……叫儿媳来,莫非……?”

  大老太太道:“我足足想了几日,决心已定,叫淑兰和离罢。”

  明兰猛的一惊,黑暗中感觉品兰呼吸也重了不少,只听李氏轻轻涕道:“老太太,您再想想吧,淑兰年纪还轻,这……下半辈子如何过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大老太太声音干涩无波:“我何尝愿意?我来回的思量,足足想了几个日夜,着实没有法子,正是趁她还年轻,赶紧把事儿了解了,以后兴许还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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