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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会是真的么?”

  我也怀疑,杨骋风的诡计多,也许竟是假的?不过,他这么做,理由是什么?我再一想,“少爷,不会,别说我就是一个丫环,没什么可值得留的。即便真是留,我也不留。”君闻书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他上次说的非君家即杨家的东西?杨骋风真的是在耍花招吗?那上次为什么要送我回来?直接掳走不更便当?——再说,我从来不觉得我有什么好,值得杨骋风费这多神。

  好半天,君闻书说,“听荷当时也算陷了你,你却不恨她?”

  原来他都知道!我一摇头,“少爷,府里的事,我们就不必说了。听荷有听荷的难处,不要太苛求她。她也是个可怜人,真要死了……”我有点哽咽。

  “那便去吧。”

  我冒了雨钻了出去,只收拾了一两件衣服,便又钻了回来,君闻书还是那样坐着,没有变过姿势。

  “少爷,我要走了。”我顿了顿,“不过,少爷,我能去得了,我便能回得来。”我豁出去了,杨家不抵君家,绝对呆不了。听荷这一面,我一定要见。

  “你带个人。”他想了一下,“栽桐好么?”

  栽桐虽小,却很机灵。小,有时反倒能麻痹人,我也愿带他。君闻书唤进了栽桐,嘱咐了几句,秋天泠泠的细雨中,我和栽桐,登上了车。

  第四十章 听荷

  扬州离临安并不特别远,栽桐遵了君闻书的吩咐,赶了君府的车子,与杨家小厮并行。杨家小厮名唤虎子,一个朴素而毫无风雅名字。虎子果然是官家人家出来的下人,对我和栽桐都很客气,就是嘴紧,问什么都不肯说。途中,栽桐曾悄悄的问我,要不要再跟着往前走。我犹豫了一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杨骋风也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顶大不起,他留我在那儿,我还可以打发了栽桐——更何况,以我对杨骋风的了解,他不会留我,因为,留我没用。

  第三日,我们到了临安。

  南宋只是偏安的小朝廷,但其生活的精致却看不出将要亡国的气象。四处是楼堂馆所,咿咿呀呀的笙箫之声充斥于耳,打扮的春情柳意的人们,摇摇摆摆,川流不息。杨家门前是两个大石狮子,十分的招摇,看这门,可以想知,出杨骋风那样的人物,也并不稀奇,我心里倒先有八分的嗤意。切,了不起吗?

  虎子先下去恭恭敬敬的和门房说了,并递上一块牌牌,门房往这边瞧了一下,便让我们从旁边的小门进去了。

  杨府果然气派,我怀着赏古的眼光看着宋朝三品大员的房子。与君家进去即是迎脸的假山不同,杨府进去是一片开阔的庭院,中植合抱粗的巍延大树,几分威势,让这树便壮了出来。房间似乎比君府的大,常见的是通间——这从门窗的数量即可看出。人来人往,看打扮,有穿见客礼服的,有下人打扮的,行色匆匆,最多只是耳语,绝少出声。想想湖州的杨府,果然这里更像官员的府邸。是,那得意洋洋、凡人不入他目的杨骋风,就是该在这环境里长大。

  虎子领着我们左转右走,尔后停在一个小门处,唤了声:“菊香”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环探出了头。

  “菊香,这是来看听荷姑娘的司杏姑娘,”小丫环极快的扫了我一眼,看出我着装朴素,立刻脸上露出了点不屑。一样啊一样,和那杨骋风一个样儿。虎子继续说:“秦总管说,人一来便带到后院内府找后院总管王四嬷嬷,由她安排。你带了去吧。”

  小丫头扁了扁嘴,“一个丫环,干嘛要吩咐我?”

  虎子尴尬的看了我一眼,“菊香,别多说话,这可是来看听荷姑娘的。”

  小丫头不满的斜了他一眼,“听荷不也是丫环吗?生了个儿子,就成凤凰了?”

  我和栽桐迅速对了一眼,看来听荷果真生了孩子,还是儿子,事情倒是真的了。

  虎子不吭声,小丫头也闭了嘴,食指挑了挑,“你,跟我来吧。”栽桐也要跟上,虎子却拉了他,“栽桐小哥,这内府,不是我们能进去的,你且跟我先行歇息去吧。”

  “不行,”我退了回来,“我不独去,他也不能独跟你去。我们就来了这么两个人,好歹得让我们知道都在哪儿,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虎子似极为难,栽桐见了,转头说我:“姐姐先进去,我只守在这里。”我看着他,这孩子虽然不过十三岁,却有大人般的心性,真不该是个下人。

  我随了那菊香进去了,杨府的房子更大,与前院不同,后院多种些纤巧的花木,来来往往皆是些梳妆的十分精细的丫环,一看便是脂粉环绕之处。这样的地方,离我太远了。杨骋风这个人,确实也离我太远了,我更加坚定我能离开杨府的信心——这个地方,与我相隔太远。这个地方出的那个人,他要赢我,不值得当真。

  通过一个又一个的回廊和垂花门,我们到了一间屋子前,和前院的一样,这是一个大通间,与君家的小窗棂不同,窗大,窗棂也宽,上等洁白的窗纸覆在上面,十分透亮打眼。菊香并不进屋,隔着门屈膝行了个礼,细语的说了声:“守门的菊香给王四嬷嬷见礼。”一个稳重的声音说:“进来吧。”菊香进去了,少时,便又出来唤了我,她却又退出去了。

  里面坐着个约五十岁的妇女,褐色的大襟缎子衫滚了绛紫的边儿,脸略有松驰,显得两腮肥嘟嘟的,人却长的很结实,一看就知是个不好相与的主儿。我行了个礼:“见过王四嬷嬷。奴婢是君府的司杏,前几天听府里传信去说,听荷姑娘不大好,教过来看看,烦劳王四嬷嬷安排则个。”

  王四嬷嬷高高的坐在上面,鼻子哼了一声,算是答了礼,两只眼睛却在我身上紧盘转。半天,端起茶盅慢慢的喝了一口,“姑娘倒也不必如此多礼,既是秦总管安排的,我也只听吩咐。来人呐——”另一名小丫环进了屋,“秋萍,将这位司杏姑娘带去见听荷姑娘。”小丫环应了,领着我便出去了。

  我觉得这杨府比君府还压抑,君府礼数多,好歹人少,相互之间不来往,我天天也守在琅声苑不出去。这杨府,看着,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森严府第,只是不知怎么就出杨骋风一个儿子?还是有其他的兄弟姐妹没露头?——度量王四嬷嬷这样子,我心里倒有八分的安心,至少,不像是杨骋风耍花招。否则,就他那个样子,早要过来挑衅了。

  我怕君闻书,对他,我是能礼则礼,敬而远之。但我却不怎么怕杨骋风,什么道理,我也不知,反正是不怕他,只不愿理他。

  听荷的屋子在拐角处,前面就是几竿儿竹子,也许有点像澧歌苑?叫秋萍的小丫环领到门,对我点点头,我轻声谢了她,她便走了。

  我一个人悄悄撩了帘进去,屋里冷冷清清,没有一点声音。听荷正一个人躺在床上,虽然才入秋,却盖上了厚被子。床头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空药碗。我仔细看她的脸,手便捂了嘴,是听荷吗?是那个俊俏俏惹人怜的听荷吗?我记得那个听荷,吹弹得破的皮肤,脸虽不大却两腮丰满,惹人爱怜。可眼前这个听荷,完全枯了,枯了,眼睛陷了下去,脸上毫无血色,这是听荷?

  我再看看四周,整间房子里,毫无生气。四壁是秃的,不见什么装饰,比我自己的屋子好不了多少,这是听荷住的?听荷不是给杨骋风生了个儿子吗?就是这待遇?这个杨骋风,我恨不得刮他几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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