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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弘昌如今已经开始有了实质一些的工作,因为白天伴我,不免要说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这年正月,开始有军中将领谈论年羹尧擅权,雍正并没有理会,反将那份奏折及朱批令北、西两路军营大臣、官员俱观之,说是“使众各发一笑”。我想,这大约是麻痹年羹尧的举动吧,毕竟,雍正眼前最大的麻烦,来自自己的兄弟。

  十阿哥允誐出事是意料之中的,这年四月他奉派往蒙古,却不肯前往,竟在张家口住了下来。初八,雍正将他滞留张家口的责任一股脑儿算到了允禩头上,训斥了一顿后又说:“朕今施以恩泽而不知感,喻以法令而不知惧。朕自当明罚敕法,虽系兄弟,亦难顾惜。”

  到了四月二十六日,允誐终究被革爵拘禁了,我不知道允誐为什么仍旧如此糊涂,雍正摆明了要整治他们,虽然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但是,也不该递这样大的把柄给人呀?这其中是不是有别的什么不能说明的原因?我不敢多想,只觉得深深的无力感包围着自己,因为一切才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后来我便不许弘昌议论朝政,允祥更是对朝堂上的事情只字不提,就这样,又一年过去了。

  雍正三年,九阿哥允禟被革去贝子,既而,十二月二十一日,雍正又下旨命每旗派马兵若干在允禩府周围防守,又于上三旗侍卫内每日派出四员,随允禩出入行走。

  带给我这个消息的,是我意想不到的人,除夕前夜,下着很大的雪,丫头秋合来悄悄告诉我,门外一个老女人披头散发,跪在那里一整天了,口口声声要见我,她也是无意中听见门口的侍卫说起,那女人的衣衫都结冰了,实在可怜见的。

  在见与不见间犹豫了一阵,我终还是出去,什么人会这样想见我,说实话,我满好奇的,门外的女人衣衫结了冰,却仍跪得笔直,我走近了才发现,居然是吟儿。

  “吟儿姑姑,怎么是你?”我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吟儿的头发竟然大半斑白,也不过是二十多年的光景,她怎么会憔悴如斯?

  “福晋,求你救救碧蓝。”吟儿挣开我欲扶她起身的手,就这样在雪地里咣咣地对我磕头,雪虽厚,却仍能听见她额头与青石板碰撞的声音,几下子,皑皑的白雪上就有了鲜艳的颜色。

  “你这是做什么?”我拉不起来她,只能对门口的人说,“你们看什么,还不过来扶她起来。”

  “救救碧蓝吧。”侍卫们上前拉起吟儿,她却只是重复这样的一句话。

  “碧蓝在哪里?”我问她。

  吟儿回身,几十米外的墙下,一张席子,一床棉被,裹着一个人,侍卫们过去,又跑过来说:“主子,是个女人,一身的伤,就剩一口气了。”

  “先带她们进来。”我隐隐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边请了大夫诊治,一边着人去允禩府打听。

  回来的人只说,允禩府里的侍妾碧蓝触怒了凌霜,被打得半死,逐出了府门。

  “那八爷竟没说什么?”这才是让我惊讶的,以凌霜的脾气,该是早就容不下碧蓝,怎么直到今天才赶人呢?

  “没有。”我派去的人回答。

  我皱眉,回到客房,吟儿已经清醒了。

  我听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这些年的经历,原来她当年放出宫,嫁的丈夫没三年就去世了,家里兄弟欺负她无子,将她赶了出来,幸亏允禩遇见了她,不然,她也就死在那年了。

  后来碧蓝出宫进府,她就一直照顾、服侍碧蓝,两个人相依为命到了今天。

  “今天八福晋为什么赶你们出来,八爷竟也没阻拦?”我问。

  “婉然,天底下的女人,并不都如你一般幸运,八福晋不是坏人,八爷也是为了我们好罢了。”吟儿说,语气悲凉。

  “怎么讲?”我心里明白了些,却不愿相信。

  “八爷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我们算不得真正的夫妻,所以,你们走吧’,”吟儿说着,眼泪滚滚而下,“碧蓝的脾气你知道,她对八爷死心塌地,怎么肯在大难临头时一走了之,何况如今,八爷府里上下,还有谁能走脱?八福晋闯了进来,叫人狠打了碧蓝一顿,才蒙混过监视、看守的一众人,把我们送出来了。”

  “你说,八爷的府邸已经……”我无力地坐在了椅子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允禩同雍正斗了半生,终于,到了了结的时候吗?

  “碧蓝伤得不轻,你们先住下吧。”我起身回房,傍晚允祥回来,我大概讲了吟儿同碧蓝来投靠我的前后,允祥却半晌不语。

  “你觉得我这样做太冒失吗?”我问。

  “不是,婉然,傻丫头,你心地这样好,是我最珍惜的,碧蓝原也可怜,八哥这番心意……我们不收留她,又有谁能收留她呢?放心吧,一切有我。”允祥拉我靠入他怀中,“四哥这次……不说了,你不要太忧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点头,允祥既然说没事,那我就可以安心收留吟儿同碧蓝了。

  雍正四年一月,一道圣旨,将凌霜革去福晋,休回外家。旨意上说:“圣祖曾言允禩之妻残刻。朕即位后,允禩终怀异心,未必非其妻唆使所致。朕晋封允禩为亲王时,其妻外家向其称贺,却云‘何喜之有,不知陨首何日’等语。朕令皇后面加开导,允禩夫妻毫无感激之意。允禩之妻不可留于允禩之家,着革去福晋,休回外家,由外家另给房屋数间居住,严加看守。”到了二月,又令凌霜自尽,焚尸扬灰。

  消息传开那日,正是二月底,最后一场春雪下过后。

  我还没进客房的门,已经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这些日子,碧蓝的情况时好时坏,医生也说,她的病是忧伤过度,伤了肝脏,加上受了风寒和外伤,分外棘手。

  “碧蓝,你这又何苦,出了什么事情吗?”我当时还不知情,只劝她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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