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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玄墨撒欢儿地冲进来,还夹着一阵旋风,嘴里兴奋地喊:“外公,您真的许我南下游玩吗?”

  方枭抬起头来,笑呵呵地说:“是啊,此事不急,玄儿先跟外公说说话好吗?”

  玄墨当然知道甜头都在后头,小鸡啄米一样一下接一下地点着脑袋。

  “玄儿啊,今年几岁了?”

  “回外公,虚岁十四。”玄墨环顾四周,发现屋里一共就三把太师椅,三个男人一人占着一把,便自然而然地挤到方直的座位上,讨好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方枭见状又拧了拧眉毛,接着又问:“嗯,十四啦,算算也不小了,玄儿可有喜欢的男子?”

  玄墨的笑马上僵在脸上,疑惑地默想:怎么,男人们到了一定的岁数都会染上‘媒公癖’吗?这不,一个皇上,又加上一个外公,俩人还约定好了一般先后发病。

  见玄墨不答,方拓开口打圆场:“爹,您这么问太直白了!玄儿就是有也不好意思当众给咱们嚷嚷呀!”

  “你懂个屁!咱方家的人向来敢爱敢恨,喜欢就是喜欢,那些个忸怩作态是能当袄穿还是能当金子往脸上贴?!想你二妹十三岁时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娘,她看上了南城卖豆腐的小白脸儿!书儿十三岁更了得,都与太子私定了终身!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的孙子会打洞!你别忘了,玄儿可也是亦男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方枭吹胡子瞪眼地训了方拓一顿,方直朝大哥投去幸灾乐祸的一眼。

  “玄儿,外公讲得不错吧?”

  “嗯?啊——”玄墨又神游了,一脑门子全在惦记那个豆腐哥,她哪听见方枭正在说什么。

  “这便是了,那就快告诉外公,你喜欢谁?”方枭没敢放出下半句“外公给你说和去,一说一个准儿”,怕被小辈儿的笑话,笑他戎马一生的堂堂镇国侯老没正经、老不务正业、老像老娘们儿。

  “小——白——脸——呵——”玄墨还在琢磨豆腐阿哥,嘴里不禁念出了声。

  方枭眼底却有了笑意:“原来是梅逸那小子啊——他是挺白净的!”

  玄墨一听“梅逸”俩字儿,马上惊过神来,慌乱地直摆手,恨不得把脚也摆上两下才能表明心迹。谁稀罕他?!就会揪人的小辫子!

  “不是啊?”方枭有些失望,再度陷入冥思苦想,片刻,他眼睛又是一亮,探试地问:“骆家的小子?!”

  玄墨冷嗤,满是鄙夷。

  方枭不气馁,再接再厉地又想,忽地一拍大腿,无比肯定地大笑道:“老夫就知道咱家的闺女最有眼光了!瞧瞧老夫这臭记性,偏偏把最合适的给忘了,是嶪王的独苗苗战承嶪那小子是不?那小子好啊,有骨气!是条铮铮的汉子!你还真是跟你娘一个性子,最好硬汉这一口儿……”

  见方枭喋喋不休,玄墨怯怯地插上一句:“外公,玄儿,不认识他唉——”这是大实话,方直的朋友实在是太多了,除了与自己正面“交锋”过的几个,玄墨对其他的一概不知或是干脆就对不上号。

  “不认识没关——你说你不认识?战承嶪你竟然不认识?!”方枭猛然截住了话头,刚才的话全部作废,方枭又狠狠地切了一眼方直。

  “哎。”玄墨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像不认识是她的错一样。

  “这样啊,”方枭一捋胡子,睇着玄墨凝重地探她的口风:“莫不是你想跟你姐姐共侍一夫?这可有些难办啊,太子曾说他不要侧妃的——”

  “我才不稀罕咧!”提到太子,玄墨就一脸嫌恶。

  “啊呀,外公头快炸了,玄儿还是自个儿说说吧!”方枭彻底告败。

  玄墨很是无奈,垂头猛想,怎么才能转移开这个话题呢?灵机一动,当下决定所答非所问:“有啦有啦!”方直身子明显一抖。

  方枭被茶猛呛了一口,手指点着前方就问:“快快说与外公听听!”

  玄墨掰着手指头开始列数:“玄儿心里,最最喜欢父汗,哥哥排中间,逸哥哥家的大胖子点心师傅也还好拉,人好点心更好,最关键的是也很疼玄儿——”

  方直身子一松,向方枭投去揶揄的一笑。方拓强憋着愣是没敢笑出声儿。方枭哆哆嗦嗦地说:“玄儿啊,这些个男子好是好,可你能嫁吗?”方枭心中很是悲哀,好好的丫头,该是到了春心萌动的年岁,却连谁该喜欢谁不该喜欢都搞不清,都怪方直这死小子!家教这么失败!

  “是不能,父汗有母妃,哥哥要娶放牛的,大胖子师傅也说点心比女人更贴心。”

  “是吗,这就对了,那你想点别的?”方枭上了岁数,别的没长进,耐心倒是有的是,玄墨彻底崩了。

  玄墨扭头看看方直,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可方直面无任何反应,玄墨干脆直接朝方枭摇摇头表示没有。

  方枭把玄墨和方直间的“眉来眼去”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无比痛心疾首地说:“造孽啊,亲生的孩子不像娘,捡来的孩子却像根像得厉害!”

  方拓慌忙劝道:“爹!当着小孩子的面别说些有的没的!”

  说者有意听着有心,玄墨哧地燃起了眼中的花火,晶灿灿的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小心翼翼地探究:“外公,谁是捡来的?”

  方枭洒了一把辛酸泪,许久,才颤巍巍地指向——方直。方直的身子再度抖得厉害。

  紧贴着方直坐的玄墨很快收到了他的颤抖,睁大了双眼,不信地跳下椅子,握住方直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惊呼:“真的吗?这是真的吗?小舅舅?”

  方直默不作声,眼泪呼之欲出,玄墨的心立马软成一池春水,抚着方直的脸柔声道:“可怜的直舅舅,打小就被没良心的乱丢,你的生身爹娘可真狠心!”方直垂下眼睑。仍是无语,玄墨仰着脸去看他的脸,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一句话:是够狠心的!

  玄墨仔细想了想,忽然无比坚定地对方枭说:“外公,既然这样,那我就老老实实说好了,我喜欢小舅舅,很喜欢很喜欢——”言语至此,玄墨很咽了一口苦水,心中不住祈祷:外婆啊,您在天有灵,跟菩萨说说好话哈,玄儿不是故意说谎的!又续道,“他身世这样可怜,我们就应该对他更好一些是不是?他爹娘不要他那我来要,他爹娘不疼他我来疼好了。我决定了:我——要——嫁——给——直!”连舅舅二字也省了。

  万里晴空中突然炸响了一个惊天雷。

  方枭一下子跌坐回太师椅中,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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