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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玄墨虽不知他看见了什么才露出这般可怖的表情,但受他暗示,头壳里“嗡”地一下冲上一股热血,连嘴巴里也越发地溢满了黏腻发腥的液体。

  另一个侍卫也觉得情况不对劲,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玄墨,倒抽了口凉气定神喊道:“血,公主吐血啦——”玄墨下意识地用手背拭了一下嘴角,但见手背一片殷红。给那侍卫一喊,纷至沓来的人都在玄墨眼前晃悠着,玄墨更晕了,情急之下,拨开人群向殿门仓皇逃去。

  身后顿时乱作一团。

  “快!传太医!”

  “快去东泰殿请方直方大人!”

  “还愣着干吗,还不赶紧跟上去伺候着?!”

  “不好啦——有刺客,公主被下毒了!”想象力太丰富了!玄墨乍闻此言,惊得左脚直去绊右脚。

  殿门近在眼前,玄墨一闭眼,略施蜻蜓点水,向门外飞去……天杀的!哪个不长眼的这时候把门关上了?!这一飞一撞,力度倒不小,玄墨不单单给弹了回去,重撞之下也让她不自觉地张口喷出了嘴里蓄了已久的不明液体——“噗——”

  慌乱之中,玄墨好容易才沉气稳住了身形,强行睁开了双眼。逆着有些刺目的光看去,玄墨傻眼了——刚才撞到的,不是门,竟是个人唉,还是玄墨避之不及的——骆修。

  “你弄脏我的袍子了。”骆修右手反扣住玄墨的左腕,只轻轻往上一抬,玄墨的身子就被一股子蛮劲儿带到了骆修身前,两人面在咫尺。玄墨此时才瞅见骆修那身青色长袍的前襟上正“怒放”着一朵“血牡丹”,掉个牙也能出这么多血?玄墨有些小小地佩服自己,这算不算“血口喷人”呢?玄墨边这么想边撇了撇嘴,想大笑却不敢。

  后面跟来的宫女侍卫太监们一看门口这一幕,都以为是宁安侯世子正在为少公主“把脉”,更没一个敢多加言语的,纷纷很识趣儿地退到一边安静地候着。

  骆修留意到玄墨眼神迷离,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她在胡思乱想神游太虚,不由得怒火肆意。玄墨骤然感到左腕上一紧,又烫又痛的滋味儿迫使她抬头狠狠地白了骆修一眼,那架势,活像一只骄傲的母鸡。可两人对视的瞬间,玄墨看出骆修冷漠的表情无一丝波动,手劲也似要把玄墨的腕骨捏碎,玄墨的小心肝儿一阵痉挛,当下才反应过来:骆修还不知道自己是谁,而自己也应该装作“不认识”他才算正常,毕竟,这是蒙古少公主方玄墨和骆修公子的“初次见面”。

  想到这儿,玄墨突然变得低眉顺眼起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问道:“这位总管,我这就差丫鬟为你更衣换洗,你意下如何?”温声细语却不卑不亢,言罢还不忘故作羞怯地瞄了一眼骆修。

  如玄墨所愿,骆修漂亮的黑眸中转瞬间便风起云涌,典型的暴风骤雨前的征兆。

  “你叫我什么?”

  “这位总管大人,有什么不对吗?”玄墨故作惊讶,“你仪表俊美气势不凡脾气还颇大,一看就是宫里头呼风唤雨的主儿。”玄墨还很肯定地点点头。这招可真损,明褒暗贬,被当成太监总管,骆修不怒才怪。果不其然,骆修的脸绿了青,青了紫,紫了又黑,变色都找不着基本色谱了。

  两人之间生成一股气流。

  “方大人。”

  “见过方大人。”殿外长廊上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和一连串问安的声音由远及近。玄墨大喜,撑腰的终于来了!

  一直紧握玄墨手腕没放的骆修敏锐地觉察到玄墨脉搏激烈的变化,指肚动了动,这才觉醒到自己刚才只顾动怒,却忽视掉了指腹下异于常人的触感,这冰凉于片刻间就化去了骆修的戾气。狡诈的骆修了然,俯身在玄墨耳边软语一句:“修已知道你,你还不知修(羞)吗?”旋即在方直来到之前松开了手。玄墨腕上赫然多了一个“镯子”。玄墨闻言眼皮很不爽地直跳,十分警觉地睇了骆修一眼。

  骆修冲她展开嫽妙一笑,笑得玄墨那颗尚未发育成熟的小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一阵眩晕再度袭来,载晃几下后,玄墨被方直从身后扶住了腰身。

  “直,不为我引荐一下吗?”骆修再度恢复云淡风轻的从容。

  “哦,玄儿,这位是宁安侯世子骆修,年轻有为,国士无双。”刚稳下脚跟的方直装模作样地按照身份的尊卑为“初见”的双方作介绍,“修,不必多说,这就是穆赛汗的小公主,太子妃的亲妹妹。”

  “骆修见过少公主。百闻不如一见,少公主果然是冰肌玉骨,冰雪聪明啊。方才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公主海涵。”骆修行礼如斯,目光很坦然地落在玄墨的左腕上,玄墨的心肝肺当场气炸,当面却不好发作。听闻骆修话中有话的方直脸上有些不好看,玄墨是寒冰体质这个秘密可算得上是严防死守,他骆修又是从何得知?

  玄墨暗自在宽袖下面活络一下至今仍隐隐作痛的手腕,笑语嫣嫣地说:“哪里,哪里,世子客气了,本就是我失礼在先,世子又哪来失礼一说呀?”表面上虚情假意地客气着,仿佛那个在心里大声咒骂、自认与骆修结定梁子的人不叫方玄墨,而只是随便一个路人甲乙丙。

  望着两人你谦我让都到了极不正常的份儿上,方直心中疑云密布,审时度势地对着玄墨插问一句:“你又怎么失礼在先了?”口气霸道,从方才的谦谦人臣又摇身变回玄墨的长辈。

  玄墨恶人先告状,丝毫不提她吐了人家骆修一身污血的事儿,反倒信口胡说八道,扯着方直的衣袖就嗔道:“哎呀,此事说来话长,来时带路的那个自称是个总管,现在想起他来我就生气,你说他穿什么颜色不好,非要穿身儿青色,我人生地不熟,只知宫里分等级统一服色,所以,方才我一见到骆世子就把他误当做西泰殿的总管了。”

  方直暗忖:太监穿什么色儿他自己说了算吗?而且,宫中总管穿的青是天青,而骆修身上分明穿的是玄青,玄墨的眼神又不打结儿,摆明了是在强词夺理指桑骂槐胡乱编排骆修。

  都这样了玄墨还不算,故作坦诚地问方直:“小舅舅,您说,这能说不是我失礼在先吗?”

  方直哭笑不得,胡乱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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