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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酒过三巡,方直的后脊梁没来由地有些凉嗖嗖,右眼皮儿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跳,努力想了想,喊来方舒,让他以送点心为由,确定一下玄墨是不是正老实地、安分守己地待在她的房间里。

  不一会儿,方舒回来了,在方直身侧附耳低语:“公子,小小姐说想去你的书房看书,你的意思是——”直觉马上告诉方直,若准了玄墨,依她的性子决不会仅此而已。未及他细想,京城首富向家的大公子向康起身举杯:“直弟,感情深一口闷,哥哥先干为敬。”给他这一“闷”,方直无暇再去细琢磨玄墨究竟意欲何为,回首丢给方舒一句话:“随她去便是,但要记得把门窗锁好。”方舒会意,领命而去。

  骆修精明的眼风一扫,看似不经意地戏谑道:“直,谁那么不长眼力价儿,你生辰也由不得你清闲?看你那小厮满头大汗,就那么不好打发吗?”他这一句,引得众公子频频侧目,看向方直的眼光中俱是揶揄调侃。

  方直爽声一笑,举杯放言,看似是回应骆修,其实也是给公子们一个交代:“修,这你可误会我了,我让小舒子给大家准备好客房,今儿个大家敞开了喝,醉了在我这儿住下便是!”公子们连声叫好举杯,方直与骆修相视一笑,但两人俱是笑得深邃。

  玄墨获准进了方直的书房。方舒在门外刚一落锁,玄墨就毫不犹豫一脸嫌恶地扔下用来装腔作势的《×子》,开始翻箱倒柜,要知道,方直收到的贺礼多半还未来得及收拾,一并堆在书房里。

  公子们一个比一个出手阔绰,送来的贺礼吃穿用玩面面俱到应有尽有,下午光在隔壁偷墙角就已经心痒难抑的玄墨,眼下正趁此良机大过嘴瘾和手瘾,见好就捞,闻香便吃,中饱私囊,探囊取物。

  等贺礼悉数被玄墨筛选了一遍后,玄墨爬上书案后面的太师椅准备小憩一会儿,难怪人说收礼能收到腿软手软,看来还真是这样!玄墨刚眯起猫眼,一个绸包引起了她的注意。

  玄墨几下扯开,绸子里包的是几本装帧精美的线装书,玄墨随便抽出一本,小心翼翼地翻看,嗬!竟然还是市价很高的手抄本呢!脑中灵光一现,那个叫左寒的诡异的笑又回彻在耳畔,是了,这肯定就是那神秘的礼物!玄墨大眼一瞄,哇,图文并茂,定睛再一细看,玄墨顿觉羞愧不已——画中人物好似未开化的上古野人,不穿衣服。急匆匆地翻过去,向后又翻了几页,更露骨。玄墨脑壳里转得飞快,难不成这些都是上上乘的内功心法?转念一想,那三个公子诡异的笑却始终盘旋在耳侧……终于想通了!玄墨愤怒地合上书,破口大骂:“死方直!竟敢背着外公练这档子不要脸的邪功!”正骂得意犹未尽,玄墨突然住了口,下意识地娇艳一笑,从中抽出一本,藏到大书架上并做了记号,剩下的照原样重新包好,做完这些,玄墨心里豁然开朗。

  就在玄墨干得热火朝天时,席间的方直突觉自己的发辫被人揪了一下,左右回头看,没人,方直甩甩头,低喃:“真是喝高了。

  夜深了酒席才散。

  公子们还真应了方直的话,醉宿镇国侯府。梅逸、左寒、齐剑、骆修四人跟方直私交较好,所以被安排在方直的别院中。而方直的别院又不是特别大,总共只有四间房,因此左寒和齐剑挤一间,骆修单独占一间,梅逸再次睡在玄墨的房里,当然,玄墨跟方直睡一起。

  三更天,玄墨憋尿憋得厉害,就用力把方直踢醒,边踢边嚷嚷:“小舅舅,我要嘘嘘!”玄墨为何如此理直气壮,只因方枭下过一道命令:方直必须无条件地配合玄墨起夜。头痛欲裂的方直气恼不已,昏昏沉沉地撑着身子下地掌灯,半眯着眼把玄墨拎到走廊尽头拐角处的茅房。

  可能是憋过了劲儿,玄墨一时半会儿竟尿不出来,于是小嘴一撅,很惬意地给自己找感觉:“嘘嘘——”夜深人静,茅房中发出的嘘嘘声显得格外入耳,茅房外正闭眼神游静候玄墨出厕的方直闻声突然睁开了眼,低骂一句:“该死!”便急忙钻进另一间茅房一解内急。

  嘘声水声声声入耳,离茅房最近的客房里就住着齐剑和左寒。

  “他奶奶的!”两人本就因困顿而生生地憋着尿,此时耳边又隐隐传来这极具诱惑力的声音,更让他们觉得下腹被尿胀得要爆开,于是极为愤愤地骂着娘翻下床。

  等他们好容易摸进茅房解了内急,方直和玄墨已经重新爬上了床。

  问题来了。

  还没醒酒的齐剑率先从茅房出来,没意识地撇下了左寒一人,凭直觉觅着灯光进了方直的屋,爬上床,掌风跟着一挥,自觉地灭了灯。黑暗中,一张床上的三个人睡得是心思各异。最里侧的玄墨只觉的越睡越挤,不由气恼方直的过分,于是支起胳膊肘照着方直胸口便是一记。方直梦中吃痛,闷哼一声,些许的清醒让他更贪婪地抱紧胸前的冰凉,可也纳闷为何背后总有一股炽热烤着自己,于是屁股向后使劲一撅,正好顶在齐剑的小腹上。齐剑迷迷糊糊中差点被方才那一撅伤到命根,而后背已经悬空,当下十分不爽地干脆抱紧了“左寒”的腰,他以为自己仍与左寒同床。方直非但没摆脱那股热源,反倒被这热源缠上了,于是贴玄墨贴得更紧,以求睡得凉爽舒服。就这样,这一夜,这张床,三个人角力角了一整宿。

  再说被齐剑丢下的左寒。他从茅房里出来,小风一吹,有了几分清醒,自以为是地顺着廊子走了一遭,竟鬼使神差地一头钻进了骆修的房间。熟识骆修的人都知道,他公子架子极大,尤其是睡觉的时候,压根儿不许任何人进他的房。据说,骆府单单为此就杖责驱逐了好多无辜的下人。骆修其实没太有什么隐疾之类见不得人的秘密,只不过,若真要说有些什么,那便是:尊礼重教的典范宁安侯教养出一个偏好裸睡的儿子,此人便是骆修。所以这个有些原始的习惯,一旦被人撞见并传出去,不好,不好。

  那可怜又倒霉的左寒他错进谁的房间不行,偏偏选了这位主儿的。左寒也是,二话不说,摸进被窝。无意中,左寒手一探,摸到了不该摸的——骆修光溜溜的脊梁。骆修向来注意保养自己,皮肤虽谈不上宛若凝脂,但也总算比一般男子的皮糙肉厚好上不止一点半点。

  左寒无心,指下的光滑触感让酒正酣的他险些失去自制能力,但也仍然一摸再摸,摸了又摸,边摸还边思量:“奶奶的,真看不出,齐剑这厮身上竟然保养得这么像个娘儿们,等明天太阳一出,哥哥就在兄弟们面前如此这般地戏弄他一把,嘿嘿——”越想越美,一股睡意袭来,左寒竟把身边的他幻想成勾栏院的女子,上下其手地干过了手瘾,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

  夏日天长,曦光早早地就夹了暑气投进屋里。骆修被热醒,一翻身,一股热息便喷在自己脸上,有人!而且还在自己的床上!骆修大惊,也不看是谁就低吼一声:“找死!”飞起一脚朝左寒踢去,左寒闻声时已醒,只是没睁眼,这一蛮脚让他痛得脑子转得飞快,在飞下床之前眼疾手快地扒住了床沿,硬是撑住了身子。

  “齐剑你小子梦游啊?!”左寒闷闷地呵斥一句,复又睡去。

  骆修听是左寒,便料定他是走错了房间。可身无丝缕的他仍感被人冒犯,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腿又是一脚,浅眠的左寒迅速扬腿架住了这一脚。这下可好,被子在两人交腿间成了障碍,一来二去,不知被谁踢下了床。左寒猛一睁眼就看到了不该看的,当下一阵口干舌燥,还给想歪了,捂住双眼就开始闷声哼哼:“剑,难为我待你亲如弟弟,你断袖你龙阳哥哥都帮你掩着便是,你怎么,怎么把主意打到哥哥头上来了?!”说着一只手还很不安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子。

  骆修啼笑皆非,随手套上底裤呵斥一声:“你的眼留着喝稀饭吗?”骆修的本意是想提醒他搞清两点:一来是想让他撒泡尿看清自己的长相——根本就不值得别的男子背时离俗地对他动心;二来是想让他明白只有一人裸着是干不成事的。

  哪知慢热左寒听出修的声音后,并不接茬,却恢复原色反问:“修,怎么是你?”

  “我还想问问,好端端的我的床上怎么会多出一人?”冷冰冰的语气中透着危险的信号。

  左寒这才反应过来,上错床的是自己,眼珠一转,不死心地捋了捋胡须:“修,你真没把我怎么样吗?”

  骆修顿生“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挫败感,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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