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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经方枭一提,一屋子的男人才明白过来,本应还在受禁思过的玄墨是如何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外公啊,是你说的,这次只要玄儿逃出来,日后就再不关玄儿了。”玄墨很小声地却很理直气壮地哼哼一声,提醒方枭昨天下的誓,一言九鼎的方枭当众被将了一军。要怪也只能怪方枭太轻敌、太自负、太草率了。方枭的嘴角抽了又抽抖了又抖,拂袖而去。

  “爹说不关你可不等于我不关你!”方直披了外衣,大步下床来,狠狠地从方拓手中揪过玄墨的后衣领向屋外走,手上还一加劲,玄墨当场被勒得眼冒金星,半天上不来气儿。

  不一会儿,方枭神色紧张地折了回来,不放心地问更衣的梅逸:“梅逸啊,老夫就想确定:你和直儿有没有那个……嗯……那个。唉,毕竟年轻气盛,难免会想,都是可以体谅的,可这事还是找女子比较好,你说呢?”

  梅逸一脸错愕的表情,看来,又有的解释了。

  “就知道关禁闭,一点创意都没有!”玄墨悬空的两脚随方直的脚步悠荡,嘴里小声嘀咕着。方直随手反插上自己的房门,把玄墨丢到书案前的太师椅上,抬起玄墨的小下巴,把热气尽数喷在她的脸上,极为阴险地笑问:“小乖乖,告诉舅舅‘我再也不敢了’跟‘我再也不闯祸了’你比较喜欢哪一句呢?”

  玄墨就知道没好事,但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咬着碎米牙很努力地思考,权衡了半天后郑重地回道:“不知道哦。”

  不知道还用这么用力地想吗?分明就是故意的!方直耗着可怜的一丝耐心继续问:“如果舅舅非要你选呢?”

  眼见方直的青筋又跳了出来,玄墨慌不择路,结结巴巴地说:“我再也不闯祸了……了。”

  方直顿时眉开眼笑:“很好,一百遍,隶书。”原来他在这等着呐!

  “那选前面……”玄墨抱着讨价还价的心思,燃起一丝希望。

  “你该庆幸你做对了选择,小玄儿,不过若选前面那句也是一百遍。”方直奸笑。

  玄墨闻言猫眼因兴奋而瞪圆,马上准备一阵蘑菇,装可怜道:“舅舅,打个商量……”

  方直轻轻摇头:“小乖乖,你该知道什么叫‘贪小便宜吃大亏’,不过你要是执意要改,舅舅也依你,舅舅最疼你了是吧?舅舅好像教过你小篆……”方直表面看来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心里头却笑个痛快。

  玄墨马上很识时务地摆手:“我只是说如果哈,如果……”私下又抹了一把冷汗,天杀的,小篆一百遍!倒不如让自己学母驴叫绕京城跑一圈来得痛快。

  “小玄儿还有何疑问?”方直故作人道。

  “八十遍好吗?”玄墨还不死心地赖着脸皮追加一句。

  “一百五十遍。”方直面无一丝表情地说,“而且,一直写完,中间不许吃东西,更不许打盹,可以上茅房。”玄墨小声嘀咕一句:“不吃不喝哪还有的排?”

  方直交代完了就出了书房,顺便撂下一句:“我想你可以开始了,别给我耍心眼,我马上回来。”唉,对这样狡诈的人就不该心怀侥幸,玄墨心叹。

  方直品着上等的黄山毛尖,手持兵书,慵懒地歪在贵妃榻上,沐浴在窗边的阳光中,对面书案前的玄墨鼓着腮帮子,咬牙切齿,愁眉苦脸,泪眼婆娑,梨花带雨地悬腕写着:“我再也不闯祸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当然,是在咒骂某个人。偶尔,抽搭几下,洒几滴清泪,却换不来方直一丝一毫的同情心。方直对她那点小伎俩可是了如指掌。玄墨怎就不明白,方直没有丝毫同情心可言——尤其是对她。

  五脏六腑敲得震天响,玄墨不时皱眉按压几下。方直这边似是自语,却字字清晰:“哎呀,话说村东有个叫东施的……”话还没说完,玄墨立马放下手,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写。

  认定方直是铁了心肠了,玄墨无法,只能在脑壳里翻出英雄谱聊表自慰。殊不知,到了她的笔下,无意中就变成了“我再也不闯王了”。照此写了十几遍后,玄墨才发觉这笔头误,横撇了一眼悠闲自得的方直,一赌气,索性也不改了,反正方直也不会突发闲心去检查那么仔细,她觉得。

  终于又掌灯了,方直在贵妃塌上昏昏睡去,玄墨也写完了,细嫩的小手夹笔处肿的老高,玄墨心疼地吹气、按摩,还不忘反复翻看叹道:“这么高贵的双手用来罚写?真是可惜。”

  “写完了就吃饭去,明天一早,跟我去丞相府,给你梅哥哥赔个不是。”方直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玄墨又累又饿又困又渴,浑身的昂扬斗志被磨得消失殆尽,既不反驳也不搭茬,垂着小脑袋就踉踉跄跄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这招还挺好用。”方直满意地赞叹。

  丞相府。

  “逸哥哥,玄儿错了,下次再犯,就……”玄墨低头看地,心不甘情不愿地吟诵着。

  “还敢有下次?!”方直提高嗓门打断玄墨。

  梅逸并不理会方直,拉过玄墨的手说:“错了就改,改了再错,本就是这样,小玄儿,逸哥哥给你叫花生酥吃好不好?”

  玄墨顿时两眼放光,梅府的点心师傅在京城可是很出名的。

  被晾在一边的方直很是不满,朝梅逸撇嘴咕哝:“就你会做好人!”梅逸权当没听见,只顾对着玄墨问三问四。

  等点心做好端来,方直借机把玄墨支开,掏出一沓纸,递给梅逸,很神秘地说道:“喏,这是她昨天的罚写,分你几页,等她日后身份公开,获得封号,你尽可以拿着这个去发家致富,如假包换的公主真迹呀!”

  “我日后至于那么落魄吗?!”梅逸苦笑着接过来,不甚赞同他的发家之路。

  “而且,这是她幼时调皮的见证,有这个把柄在手里,三不五时地你还能借此唬唬这小丫头,从她那里敲点什么。”方直只顾在一边眉飞色舞地干做着白日梦,仿佛好处已经到手的样子。

  “无药可救了你。”梅逸露出不屑的一笑,随即翻看起那叠纸,翻着翻着,梅逸嘴角的笑转而变得高深莫测,言不由衷地说:“直,谢谢你。”

  方直一愣,诧异于他的转变之快,但马上想当然地认为梅逸是因为折服于他的聪明才智才转变了初衷,不禁扬扬得意地说:“我就说嘛,堂堂公主被罚写‘我再也不闯祸了’是何等耻辱,家教也要因材施罚。”

  方直走后,梅逸郑重其事地把这叠“把柄”锁进橱中,很诡异地笑道:“看来的确有的敲,直。”没来由地,方直觉得有些恶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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