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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我停止了哭泣,抬头看他,他竟然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不过,既然朕活下来,那份诏书就只能被销毁了,除非有人让朕在婚前驾崩,不然你一生,只能跟着朕这样恶名昭彰的男人在一起了。不错,我元氏皇族在草原游牧之时,确有兄终而弟收继嫂的婚俗,但如今汉化已久,对朕这样的皇帝,更绝无可能。”

  元天寰这个男人,狠起来比谁都狠,但是他的残忍中却又时刻存有一丝光亮的缝隙。我不怕他的狠,却怕他的那道缝隙,那缝隙会逼得别人无处可逃。

  我抹去眼泪,拉住他的袖子,“天寰,在这个乱世,能够从一而终,也是女人的奢侈。你选我为皇后,并没有错。我有许多缺点,也不能善解人意,但我绝对不会玷辱丈夫和父亲的名誉。”

  我一鼓作气地说了那段话,微微喘息。他没有任何回应,而是慢慢地坐下来,脸色平静,继续画图。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换了一支笔,因为旧笔头已秃了。

  我低头道:“我脸上的胭脂被弄乱了,不成体统,请准许我暂且告退。”

  我正要走,董肇已经佝偻着身子到了帘外,“皇上,郑太傅、崔僧固大人、中山王都到长乐宫了。”

  “知道了,朕要等明日再见。即刻将朕封崔僧固为吏部尚书的旨意发下,另外传朕口谕:崔惜宁,德才兼备,为华族淑女之范。既然是五弟的义妹,也是朕之义妹,即日加封为彭城君。”

  “遵旨。”

  “五弟来了没有?”元天寰口气温和。

  董肇悄然瞥我一眼,“没有来。”

  “嗯,下去吧。”元天寰靠向胡床,似乎要睡一会儿。

  我不出声,开帘走到回廊。天色晦暗,我因考虑自己脸上泪痕狼藉,低头快速走着,还用帕子遮住了半边脸。一个宫女经过,捧着书卷,我经过她身边,忽然心里一拧,似乎有什么奇特的东西被我错过了。我细细地想,白天我所见的宫女,并没有她。这个宫女穿青色的丝履,而裙下却穿着一双羊皮的靴子……我飞奔向元天寰那里。

  风吹檐铁,似起杀机。那里有个瘦长的影子和一把寒光之剑。有人在呼吸。

  我箭步抢到她面前,竟为地毡绊倒,但我立刻挣扎着爬起,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拦住剑风。

  那剑疾驰而来,劈开虚空,剑尖划破了我的皮肤。宫女也倒下,她胸口是一把短匕。

  我没力气站起来,我很困惑,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个冰人融化了,好像在笑,又像在哭。泪一滴滴落入案底金盘,却原来是血。我的血?

  我简直就无法呼吸了。我只感到冷,剑尖在我的皮肤里,冷。

  这时,有温热之唇压在我的唇上,呼给我一口气。

  天塌地陷,那人似也可挡。他说:“朕在这里,光华,你没事。”

  我在冰冷和疼痛中煎熬时,我知道,我绝不会死。恍惚中,我从琼楼望下去,深渊万丈。饕餮张开了嘴,风撩起我的裙摆,天宫仅我一人。我蓦然睁开眼睛,烛火映着床帏,刺绣的金龙在微风里宛若腾云摆尾。

  烛光映出一个俊美男人的侧影。元天寰坐在我的身侧,束冠佩剑,正在出神。他的面容漠然有如石化,眼神分外冰冷。我的喉咙被涂上了草药,但还是火辣辣的疼,似乎被利器活活地撕开皮肉。午后惊心动魄的一幕生生浮现在我眼前……现在已是晚上了吗?

  那刺客出招的一刹那,元天寰已经掷出匕首,因此她的剑力减弱,剑锋偏离,再差毫厘,我就将被割断喉管。我耳后的脉搏跟着我的抽痛一起跳动,我却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皇上,长孙乾将军到了。”宦官说。

  耳边起了一阵风,元天寰似乎离开了。

  “启奏皇上,奉圣旨,在长乐宫外护驾的三万精兵已全副武装,时刻警戒。长安城内的防务,已由白孝延将军顺利接管。长安太平,毫无乱兆。”

  元天寰的声音比往常沙哑些,“赵王究竟在哪里?”

  长孙乾犹豫了片刻。元天寰提高声音重复道:“元君宙在哪里?”

  “他从崔府的宴席上回到赵王府,喝得酩酊大醉。”

  阿宙在熟睡,那他必然是不知道这里的事……我回味他跟我说起"十二日"那时的眼神,细长的眼睛里只有明亮的决心,并没有一丝一毫隐藏起来的阴谋。

  十二日,太尉将订婚,无人不知。十二日夜,元天寰对三王爷的母舅动手,是个秘密。为何会出现一个女刺客?她绝非宫中女子,不然怎会在裙底踩着靴子?

  骊山内野兽咆哮,而元天寰的寝室内静得寒心。

  我又听元天寰问:“圈禁百官和诸王,有何反应?”

  “百官不明就里,不敢出声。中山王想要过来看皇上,臣自己去向老王讲明圣意,中山王愿等到明日。六王、七王均无大动静,也没有与守卫争执。皇上,太尉败敌于黄河岸,又没有在圣驾情况不明时打开诏书,确是有功。皇上遇刺,太尉又大醉于府中。臣想请问,是否以禁军戒严太尉府周围的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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