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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难道今晚的和曲是嫔宫是先预谋好的?怀抱着长琴的双手微微发抖,手一滑,闻莺瞬间跌落。身旁的王内官眼疾手快,稳稳接住,他转过身面对着我,将琴双手呈上。

  抬首低头间,那股朱砂梅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到底是谁?面如白玉的他,只是浅淡地冲我点点头。倒是嫔宫的话语将我引了回来:“东宫大人,您不大加赏赐吗?”

  东宫直拍手说:“好、好,赏,重重有赏。”宫人奉上赏赐,竟然是玉钗一对。东宫指着玉钗:“这玉钗是凤首之形,又名钗头凤,通体晶白莹润,乃明国和阗美玉所雕镂,是大明使臣庄周大人赠予我,你二人今晚所和之高山流水,与当日我与庄周大人初结义,有异曲同工之效。”

  我与王内官正要磕头谢赏,东宫突然按着银盘,抚了抚美髯:“且慢,如此名贵之物,我是有心打赏,但你二人是否有这个缘分领赏,还得看看机缘。”东宫摆摆手,“以《钗头凤》为词牌名,由你二人前后和咏,方不负此美玉。”

  我定了定神心中已明了,其实不难,嘴角吟笑:“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王内官清了清嗓子,轻声联道:“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尝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东宫从容走下宝座,拾起玉钗,竟然要为我二人戴钗,宫人上前替王内官摘去笠冠,只见东宫轻巧而灵活地将玉钗插进他发髻里,动作竟意外娴熟,还有东宫注视王内官的目光,有无限温软与柔和。

  犹如、犹如多年恩爱的夫妻,这个念头瞬间涌现于我的脑海,还未及深想,东宫已走到我的跟前。俯下身,他的身上传来一种浓郁的味道,还有略带粗重的喘息声,这味道与大君有些相似,只是更为霸道。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他扶着我肩,将玉钗插在我的盘发上,轻声说道:“你很香,别害怕。”之后,又悉心地打量了我一眼,方转回身,其动作与行为是有些轻佻的,不知为何,我并不反感。

  并不反感,但也不代表喜欢,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在这样的情形下,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可当我转回身欲回到坐处时,东宫殿的宫人们,除了奇尚宫,发觉、羡慕、赞许、嫉妒的目光源源不断地落在我二人身上。

  嫔宫依旧是一幅粉腮红润、秀眸惺忪的样子,看不出端的。越是看不出表情,越让我感到不安。我迈开步子,正想要坐回原位,却心急令步履凌乱,缠住了裙角,身子微微向前一倾,整个人绊倒,落在亲贵的宴桌前,慌忙抬首,竟然惊了大君一席。

  连忙整理衣襟站起身,适才身子越过宴桌略靠在大君的身上,大君虽然面无表情,从他别开的眼神,看其神情其实也是难堪的。徐氏一双美目眸含秋水、双目澄澈地望着我,一时令我万分发窘。

  隔壁桌传来爽朗的笑声:“郑尚宫没摔着吧!”一偏头,原来是柳城君,黑黑的浓眉毛挤成团,倒也替我解了围,低声道了饶,又道了谢,赶紧速速离去。

  待奇尚宫服侍嫔宫更衣之时,不少贵夫人也由宫人们扶着到专为女眷准备的偏殿更衣,一会儿要举行掷剑令,顶着厚重的假髻、罩着层叠的唐衣,是难以参与掷剑令之类游戏的。故女眷们皆在偏殿迅速的换上轻便的绸衣,纷纷落座于宗亲们的身旁。

  69

  东宫殿举行的宴饮,因东宫素来行为豁达、不拘小节,消遣的名头花样儿繁多,但凡东宫殿任意一项游戏,只要有亲贵参与,都会带入贵族的宴饮中。

  可见再苛刻再严格的宫规里,也想方设法寻得片刻欢娱。宫人们抬上剑筒,贵妇人们俱拍手称快,这是朝鲜贵族及宫廷最喜欢的游戏,隔着花线,将花剑掷于剑筒,既简单又有趣。

  而东宫作了添改,他拿牙箸敲着碧碗说道:“两人一组,已成婚的亲贵夫妻为一组,宫人及内侍们也自愿报名参与,输了罚吃酒,赢了……”

  话音刚落,奇尚宫便拉着我举了手,宫人迅速围了席,亲贵里有嫔宫及东宫、仁平公主夫妇、永安大君夫妇、柳城君与安阳君为一组,还有嫔宫的戚眷金承旨携夫人杨氏。

  还是第一次见到金承旨的夫人杨氏。明眸皓齿、面赛芙蓉,云鬓花颜金步摇,倒也是个标致的美人儿,在这二人身边还意外地坐着一个贵夫人,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铛。

  一颦一笑比杨氏多一种优雅闲适、玉面淡拂的神韵。这样一个美人儿,会是谁呢?她见我静静地望着她,既无羞怯,也无恼意,清眸流盼、嫣然一笑,虽无徐氏那样倾人城国的姿容,却是一个娴雅镌永的女子。

  奇尚宫拉着我:“紧盯着人家看,多没规矩,她是嫔宫娘娘的三弟媳。最是娴雅安静的。可惜了,三公子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天天在外头陪着弦月。”正想要和奇尚宫说我见过弦月,却不曾想已开始游戏。

  先是徐氏跟在大君身后,偏着头,伸出盈盈皓腕,轻轻一投当即入瓮,十只剑支支精准,博得满堂贺彩。只见大君转回身,替徐氏拢了拢略为松散的鬓发,眼中盛有无限怜爱,徐氏自是不胜娇羞。

  我别开脸,紧紧握着手中合欢花浸染的酒。浅红色的琼浆荡出酒杯,洒在我的指尖上,一阵冰凉。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当不曾看见,当不曾体会,不断告诫自己要守本分。大君再好,再喜欢,他不属于我。

  接着,便是到了到朴氏与携带的婢女一组,那婢女手脚却也麻利,十支剑,也中了六七只。东宫举着酒盅插话道:“适才君夫人支支剑中,倒也无可说,此番将吃酒的规则略为修改,十支剑未掷中的,余下多少,就由同一组的人喝,两人依次轮着换。”

  东宫这主意一出,众人既是喜欢又是担忧,谁知道对方能掷中多少支,余下的都得自己喝。一时宫人捧上三盅斟得满满的合欢花酒,朴氏只得抬起玉手,她先吃了一杯,眼角眉梢当时就染上桃花色。

  歇了一歇,朴氏又吃了一盅,此时她已摁着心口,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身边带来的婢女连忙伸出手,当即抢着帮她吃最后这一杯。嫔宫使了个眼色:“不能乱了规矩,你帮着夫人喝,这就没了意思。”

  只见金承旨挺身而出,一向威严的他眼里竟然渗着柔软:“嫔宫娘娘,弟媳妇儿是最不擅宴饮的,若同一组之代饮也未尝不可。”东宫摆摆手,宽宽的额头满是赞同:“妇道人家,不必太过于苛刻,若是男子绝不放过。”

  轮了一席,终于轮到了奇尚宫与我,才想起,所有的宴饮中,最不擅长的便是掷剑令,吟诗作对难不倒我,这种带有技巧的游戏,过去从来都是高尚宫代我参与的。

  正要拉奇尚宫的手,她已站在花线外,桃花般娇艳的脸,笑得一派灿烂。她掷中了九支。当我犹豫的拿着花剑,探着身子想要往剑筒里掷时,先前兴高采烈的奇尚宫像泄了气的皮球,隐隐听到抱怨声,耍嘴皮子的人多不擅此道的。

  十支剑下来,竟无一支掷中,亲贵们笑了个前仰后合,背后奇尚宫一双明眸秋水只怕是燃起熊熊火焰要将我焚烧起吧。十杯满满的酒盅由宫人呈上来,她满是憋屈与无奈:“我真是后悔呀!最是吃不了酒的唉。”

  她接连吃了三盅后,整个身子就摇晃起来,耳上的金坠子不断打千儿。我连忙扶着她:“按规矩我可以替你喝,原也是我的错。”便拾起酒杯,一连饮了五杯。

  清淡爽口的甜酒,在这番海饮下,烧得我心口滚烫。这酒盅可不比寻常宴席间的珍珠粒杯,而是拳头大小的合花欢型宴饮杯,加上之前吃了一杯,此番我已吃了六盅,成为席间吃酒最多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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