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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老和尚笑,“你会发现亲人的力量是最强大的。”

  我啼笑皆非。可不是吗?谢家人可给我上了详细生动的一课呢。不知道现在的谢昭珂日子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很想念我呢。

  我同老和尚结伴慢慢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沿途都是进城赶场的商贩,卖些廉价珠花糖果等小玩意,姑娘和孩子们围在一个个摊位前,人人都有一张无忧无虑的笑脸。

  老和尚忽然问我:“觉明那孩子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我说,“私塾的先生说他勤学上进,聪明乖巧。他认识了很多新朋友,过得很快乐。”

  老和尚侧头望天,“快乐就好。这孩子也该快乐一下了……你是来找王爷的吧?”

  我说:“我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萧暄了。”

  “新太子受封,朝中有一番人事变动,许多方面要重新布局,他很忙。”

  “我知道。”我说,“政治上的事我不懂。我都不知道我找他做什么。只是,就是想见见他,问问他还好不好。”

  老和尚讥笑,“他有什么不好的?天高皇帝远,身边全是武林高手保护他。”

  “可是。”我争辩,“这样所谓的逍遥王爷,老老实实地做着,不过十年,就保不了命。他是不得已。”

  老和尚扭头看我,“你倒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笨。”

  我气得冷笑,“你也不如我头次见面那么德高望重。”

  “小姑娘。”老和尚不气反笑,“你虽聪明,可是阅历太浅,心肠又软,最是容易受骗上当了。”

  我不服气,“心肠都是肉,能不软吗?铁石心肠的,那早是死人了。”

  老和尚大喜大悦,赞道:“此话颇有禅意。”这个疯和尚。

  我回了家。孩子们在学堂,云香一脸春色地在给宋子敬绣荷包,新制的药正闷在罐子里发酵。我百无聊赖,骑上马出城去转转。

  第二十四章 夜宿大荒原

  小程半真半假地笑着,“敏姑娘,我看你似乎不甘心。不论富贵贫贱,都是际遇,日子还看自己怎么过的。你看着茫茫草原,浩瀚无涯,其实走多了,也会走出路来。”

  西遥城以北大约十里,就是这大片草原的母亲——吉桑河。吉桑河是红河的一条支流,滋养灌溉了这片广袤的土地。草原上的牧民们也都逐水而居,将营地扎在河边。

  我最熟悉的,算是多伦克老爹他们一族人。我上个月出门采草药时碰到了落马扭到脚的一个小少年,那是老爹的大孙子阿梓。我将他送回了家,又给他治好了腿伤。这本是举手之劳,却得涌泉相报,老爹的儿子送了几头烤全羊到我府上,随时欢迎我来玩。

  他们会说汉话,热情好客,豪爽大方。我这人好热闹,又得知老爹家传有他们一族的秘药方子。于是抱着一点不厚道的意图,时常跑去找他们串门。

  秋高气爽,北国的秋天来得格外早,凉爽的风里带着青草的芳香。茂密的草没过马蹄。阳光和煦,我心情舒畅许多,随意纵马往草原深处去。刘张二人紧张地跟在我身后不远处。

  我往北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翻过一个高高的山坡,远处一条碧波粼粼的河流呈现在眼前。这就是吉桑河。

  河岸边立有十来个白色的帐篷,宛如草地上开放的白花。我高兴地一夹马腹,向他们奔去。

  离帐篷还有几十米,我就发觉不对。一间挂了红旗子的帐篷前围满了人。草原习俗,只有族人重病或者妇女生产时,才会在帐篷上挂红旗。

  我赶紧过去。一个瘦高大眼睛的小少年已经先看到我,迎了过来。

  “阿梓!”我跳下马来,“出了什么事了。”

  阿梓看到我,欣喜若狂,上前拉住我,“敏姐姐,你来得可正好!我三姐要生了!”

  老爹的三女儿朱依娜是这片草原上出了名的美人,嫁了去年赛马节上的冠军,我认识她时,已经挺着九月临产的大肚子。

  “不是说还有半个月才生的吗?”我问。

  “昨天三姐不小心摔了一跤,肚子就疼了起来。”

  我一听大急,“那现在怎么样了?”

  “一直疼到现在,还是一点迹象都没有。有路过的汉人大夫,可他是男人,爷爷和姐夫不让他去看。”

  他指过去,我看到人群里一个年轻男人正在“哇哇”大叫:“都这时候还顾及这个!还有比人命更重要的吗?”那架势,好像里面生孩子的是自己老婆。

  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那人猛回过头来。二十多岁,白白瘦瘦的一个文弱书生,不修边幅,此时正激动,眼睛瞪得老圆,几乎脱眶。

  我笑道:“大哥别激动,还有小妹我呢。我带你去救人。”

  “咦?你是谁?”他纳闷。我已经朝帐篷走去。

  走进帐篷,一股怪异的腥臊气扑面而来,冲得我头脑一阵发晕。里面闷热难当,暗不透光,朱依娜正在被褥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身旁围着几个女人和孩子,正在干着急。最要命的是,还有一个类似撒满婆婆的怪异女巫正在又跳又叫地满帐篷转圈。

  “阿敏啊!”老爹的妻子古丽大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了过来,“还好你来了!你快去看看朱依娜啊!”

  我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大娘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我虽然学的不是妇产科,可是基本知识全都懂,不至于束手无策。

  我高声一喊:“准备干净布,烧热水。巫婆和孩子们都出去!”

  女人们愣住。古丽大娘又用本族语言说了一遍,她们才将信将疑地着手去做。

  我去看朱依娜。她面色苍白,一头大汗,两眼无神,显然是已经筋疲力尽了。可是偏偏又浑身僵硬。

  我掀开她身上厚重的毯子,一边用温水给她擦了擦身子,一边检查她的情况。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呻吟道:“阿敏?”

  “是啊。”我柔和地对她说,“你放心,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我可要做干娘呢!”

  一阵宫缩,朱依娜痛苦地扭曲了脸,紧抓住我的手。我忍着疼,耐心等她阵痛过去。好半天,她才舒了一口气,说:“我相信你。”

  我点点头,开始为朱依娜行针。张老爷子的一套针法,本是用来舒缓痉挛。我大胆稍稍变通一下,以适应朱依娜的特殊情况。

  我同她说:“已经开了八指,就快要生了。你要坚持住。”

  朱依娜喘着气点点头。

  帐篷虽然通了气,可是我很快就出了一身汗。施针和按摩之后,朱依娜的情况在慢慢好转,僵硬的身体放松了,气息顺畅了许多。勉强喝下一碗补汤的她又有了点力气来应付阵痛。

  女人难产最直接的解决办法是开刀。我不想用,一是自己外科技术烂,二是这里卫生条件烂。若不到必要关头,我绝不走这步。

  古丽大娘担忧道:“这样下去,不说大人,孩子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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