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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数日后,我终于结束了早晨听苏堂竹的长篇大论,坐到了储秀宫的殿堂上。能够踏入储秀宫的秀女都经过了三选,外貌、体肤和才艺的三选。三选过后共计一百零三女站在了我面前,她们初见我各有惊疑。通常负责秀女入宫最后一关的都是宦官或是年长的女官,但我身旁的太监尊称我西门大人,介绍为陛下的贴身侍卫,加之我面具下发出的声音是冷漠的男声,这使她们回答我的声音都很羞涩。其实我也没问什么,只是叫她们依次报上名姓和年龄。一一答完后,我简洁地做了分配,“十五岁以下的留下,余者分往各宫。”

  三十五名女子幽怨地被太监领走,剩余的少女充满畏惧地一律垂首,这使我第一次感到权力的力量。主宰他人的命运,控制别人的前程,原来就是这样。

  扫过众女,我冷冷道:“你们有一月的时间,青春如此短暂,好好珍惜每一日。一月后,你们之中有人会飞上高枝,有人会同刚才走的那些秀女一样。”

  其实我很想说,皇宫和姬肆没两样,同样都是以色示人,聪明的女子会活得很从容,她们懂得装扮姿色取悦男子,以适宜的面貌取悦不同的嫖客,只是在皇宫里取悦的对象只有一个。

  “在宫里,你们不是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全都是一样的人。没有人会怜惜你们,你们要自己学会照顾好自己。”我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而后由宫里年长有经验的女官分配房间,妥办相关事宜。女官很快交代下去了,来向我请教之后的安排。我看她眼底有一抹异色,便道:“按老规矩。”她轻吁一口气,退下了。

  我还有自知之明,若由着我调教,只会弄成第二个倾城苑。宫廷有宫廷的规矩礼仪,这要比姬肆更复杂,要求也更高。虽然实际上妃嫔并不如姬人,姬人还能有众多男人调剂情氛,妃嫔就成天对着一个男人往死里使心眼儿。

  午后西日昌问我:“有趣吗?”

  我答:“算个事儿。”

  西日昌总算填满了我的时间,每日上午去看花骨朵长得如何了,下午看采花人忙碌,晚上下田耕耘。

  “听说十六岁的都被你打发了?”当天深夜,昌华宫寝室里他戳了戳我的腰肢,我正有困意,低低答他:“是啊。”

  “有个名叫孙文姝的调回来吧!”

  我顺口应声,他又道:“那女子的名字里也有个姝字。”

  我心想,恐怕不为名,而是为了姓。孙氏一族在大杲也是名门望族。

  他搂着我轻薄道:“姝,都是我的。”

  我真的很困,捶了下他的胸道:“知道了知道了。”

  沉睡前我模糊听到他一句:“只要一个的话……你……”

  次日早上,储秀宫里的秀女果然多了一人。女官看不到我的神色,只是谨慎地将孙文姝带到我面前。

  “见过西门大人。”孙文姝盈盈而拜,面上毫无骄色。

  “既然回来了,就好生待着。”我仔细端详,她倒确实是个艳冠群芳的美人。已经很长时间眼里看不到美色的我,这一次也看到了。我忽然想起那日葬礼上所见诸妃,其实她们哪个不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只是我的心太冷,便是叶少游那样的人也不入眼。

  “大人……”女官一旁提醒。我这才回过神来,挥挥衣袖,“你下去吧!”

  这一日上午,我言语更少,只听女官禀告诸女的情况,只看诸女一一在我面前演示礼仪。我的思绪飘回过去,往年倾城苑连同京都各大肆坊都会在春末初夏时节,举办花国选美。被品评出的名姬都以一种花比拟,并题诗一首。如花魁红梅,清雅出俗,那诗云:云样轻盈雪样清,琼瑶蕴藉月精神。还有什么紫薇、莲花、杏花、芍药、绣球。若要以花来品评殿上众女,倒真是百花齐放,想必那孙文姝是枝梅吧!

  我忽然黯然,我是什么花?望着身上相间的白、红、黑,世上有这种颜色的花吗?

  二 折杀徽云

  时间一日日流走,半月后,我再次将储秀宫的六十九名秀女排出十一名。这十一人练了半月身段还显僵硬,不合奸人的喜好。估摸往日她们在家中都养尊处优,才放不下身段。可另五十八人都能柔软了腰身,她们为什么还僵硬着?孙文姝出身高贵,不照样柔软轻盈?

  十一女颓丧而去,其中一女却跑回,跪我脚下乞求道:“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余人依样画葫芦,统统跑回跪下哀声一片。

  女官拧起眉头,“你们这是做什么?成何体统?难怪西门大人落下你们,训了半月还不懂规矩!”

  那打头跑来的一女见我不答,转而去拜孙文姝,臊得孙文姝小脸通红,“姐姐帮帮我!姐姐既然能回转这儿,一定能叫西门大人饶过我们。”

  我沉默地望着孙文姝,但见她后退一步,轻声道:“我帮不了你……”

  女官在望我,等我回应。我淡漠道:“拉出去,各十杖。”

  秀女未得宫女身份就受了杖刑,出储秀宫后就只能充粗使宫女,也意味着永无出头之日。不过她们不懂,这永居人下,也有好处。西日昌的后宫,只做宫女还可以年长发配回原籍。她们都有身家,二十五岁后放回出宫,嫁个好夫婿还是不难的。

  十一女面色惨白,犹在踌躇。女官连忙道:“不长眼的东西,还不都给我滚出去!”

  十一女走后,我冷冷问:“她叫宋徽云吧?”

  女官应是。余下众女又惧又惊,平日我不多话,仿似根本没在意过她们,却记得她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我从未见识过宫里的杖刑,不知十杖是多了还是少了。抛下句话后,我径自出了殿堂,走到不远处的庭院门前,无声地观看。

  红漆木杖没有我想象的粗,太监下手也不太重,看来这些女子的家世真的都不错。我看到结束,转身回走,却听见宋徽云小声对身旁的少女道:“今日之辱,我必牢记心头。”

  我停住了脚步,琢磨着该不该杖毙了这混账女子。

  收杖后,其中一个太监赔笑道:“各位莫要记恨,咱家也是没办法。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西门大人是陛下面前的红人,能讨好的多讨好,讨不着好也不要往心里去。”

  十一女应诺,相互搀扶着,跟随太监回储秀宫收拾行装。

  我步回储秀宫,一路上都在思考,宋徽云也是贵族千金,为何行事如此莽撞?孙文姝落了我面子,尚且知晓低头做人,她却敢贸然在殿上闹事,是不知死字怎么写还是背后有所倚仗?

  我回殿上,恰逢午休,女官带着一干秀女回各自房了,空荡荡的殿堂忽然叫我觉着有些意思了。人前是听不着实心话的,人后倒可以听到几句。

  女官碍于我西门大人的身份不敢得罪,可是心里瞧不上我。我这个不懂条儿道儿的人,却夺了本该她掌权的事,她的好处自然短了。秀女对我惧畏言辞小心戒备,无非是怕前程断送在我手里,要说尊重那都是不得已为之,她们中应有不少人同宋徽云的想法,待日后出头了,再来耀武扬威一番。

  心思已动,我唤来一个太监,对他冷冷道:“你,替我上禀陛下,今日容我稍许晚些过去。”

  交代后,我独自走进储秀宫后院。连排的厢房,被精巧的庭院一间间隔开。提着食盒的宫人纷纷往一间间秀房送膳。我没有挨近,只远远在一株槐树下站着。平心静气,运气敛神,一间间厢房搜寻着我想听的声音。

  “今日怕死我了,幸而西门大人没点我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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