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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五


  姬凤离手中的剑迎上了风云骑兵士的刀,与此同时,花著雨和皇甫无双跌入到洞中,只听得上方“哗啦”一声,乍开的石板再次关上了。

  姬凤离纵身扑了上去,却只来得及抓住花著雨的飘飞的衣角,“撕拉”一声裂帛声响,她已经坠入到地洞中。而他手中徒留着一块破碎的衣角,红的刺痛他的眼。心口处猛然一痛,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疼,偌大的人生济济的殿内忽然间觉得逼仄得厉害,胸臆间,有什么力量要将什么东西,将他体内压榨出来。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的兵士,弯腰俯身查看紧紧关闭上的石板,一口血在他弯腰之时,从喉咙里急虑涌出来,喷洒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

  “主子!你怎么样?”身侧的兵士试图将姬凤离搀扶起来。

  纳兰雪轻叹一口气,提着宝剑晃了过来,慢悠悠说道:“你的功力没有全部恢复,方才又一番打斗,不伤到肺腑才怪!”

  姬凤离忍受着胸臆间内伤复发的疼痛,慢慢地拭去唇角的血迹,置若罔闻地俯在地面上,犀利如剑的眸光,在地砖上寸寸游移,看到地砖严丝合缝,竟是看不出一丝缝隙。他慢慢站起身来,在屏风上摸索良久,终于找到了方才皇甫无双按下的那个按钮。他从未想到,这屏风上竟然有控制按到开关的按钮。不过,他连按了几下,地砖还是纹丝不动,显然这是一个用一次便废弃的机关。

  姬凤离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冰冷邪魅的面具下,一双狭长的凤眸奇寒如冰,满布着惊痛。

  “来人,无论用什么法子,将这处石砖撬开。纳兰,你带人到宫中各处快速搜查,挖地三尺也要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道口。另外,你,王帅,”他指着风云骑的一个将领道,“速速去见太上皇,看他是否知晓那里有地道通向宫外。”

  一个年轻的将领抱拳应道:“是!”

  姬凤离指挥若定地冷冷下着命令,低醇的声音里满布着寒冽,只有纳兰雪听出她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意。

  花著雨只觉得耳畔一阵风生呼呼而过,片刻之后,觉得脚下一硬,他已经落在了地面上。头顶的石板阖住,洞内一片黑暗,所幸皇甫无双头顶上玉冠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温润的光泽,照亮了眼前的方寸之地。

  花著雨冷冷地推开皇甫无双的手臂,淡淡说道:“在寝殿里挖了暗道,你倒是想得周到啊!”不得不说,皇甫无双真的是未雨绸缪,有了这个地道,他可以成功从宫内逃出去。而她,原本也是要出宫的,倒不介意从地道里爬出去。想起方才那个人在耳畔宣判般的那句话,她很清楚,他是不会轻易放她走的。

  皇甫无双抬手将玉冠上的夜明珠摘了下来,侧首望向花著雨,温润的珠光照亮了他比女孩儿还要纤长细密的睫毛,他淡笑着道:“若是想得不周到,你我现在都已经落到了月氏国小王子手中,恐怕我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地道中有些阴冷,花著雨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那披风上,还带着一股隐隐似有若无的暗香,她想起最后那一瞬看到的月氏国小王子的眸光,心口处蓦然一紧。

  什么样的人,会如此在乎她呢?在那样电光石火间的一瞬,他为她挡下了那一刀。

  “想什么呢?”皇甫无双抬手,将夜明珠凑近她脸前,悠悠问道。

  花著雨闪过他身侧,率先向前走道:“我在想,你挖的这个地道,是通向哪里的?”

  皇甫无双举着夜明珠跟在她身后,一边做一边说道:“这个地道原本就有的,入口原是在后花园的假山处,我觉得从假山处逃走不太方便,所以就挖通到了寝殿。这地道我进去探过,通到了宫外的一处枯井内!”

  “这个密道,别人知道吗?若是他们知悉出口,在那里堵住我们这不是束手待擒吗?”花着雨冷然说道。

  皇甫无双斜了她一眼,淡淡说道:“这个密道确实是之前就有,但自我发现后,就改了出口,到了前面就会分叉。他们若是想堵住我们,恐怕也是在原出口处等着!”

  两人不再说话,默然沿着地道向前逶迤走去,因为光亮比较黯淡,两人走的不算快。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前面的路突然被堵住了,而头顶上,却出现了一块巨石。隐隐透出一丝天光来,不似地道内那般暗沉。

  皇甫无双举着夜明珠照了照,勾唇笑道:“到了!”他走上前去,在地道口某处摸了摸,那巨石便自行移开。两人施展轻功从洞内翻了出去,置身之处果然是一口枯尽,里面杂草丛生。抬头望去,头顶一片暗沉的天空,繁星闪烁。

  两人从枯井内跃了出来,环顾四周,发现是一处很僻静的人迹罕至的小巷。

  皇甫无双一把抓住花著雨的手,攥得紧紧的,低低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的意味,“跟我走吧!”

  花著雨冷冷地甩开皇甫无双的手,借着黯淡的星光和珠光,冷眼瞧了一眼皇甫无双。见他一向顽劣的脸上神情肃穆,尖尖的下颌绷得死紧,以至于脸色有些白里泛青。她凝了凝眉,其实她一直将皇甫无双当做孩子,他以前也曾不止一次说过喜欢她,但她只是当他是一时的胡闹,从未当真。但,这一次封后之事,却让她发现,或许,他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她还是无法喜欢他。

  大殿上刺杀他,她确实是为了要引出爹爹,但有一瞬,她是真的想杀了他。她恨他的狠辣无情,恨他杀了姬凤离,杀了她腹中的孩儿。如今,虽然知晓孩儿并非他故意除去,但对他,她却依然痛恨。她不会再杀他,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跟他走。

  “我不会随你走的!”花著雨用力,但甩不开他的手,她凝眉,猛然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狠狠地刺向他的手腕,沉闷的发簪刺到肌肉中的声音,鲜血顺着伤口淌了出来,皇甫无双忍着疼痛,却依然紧紧抓着花著雨的手腕不放。

  “走!”皇甫无双眯眼,眼神黯沉。

  花著雨冷笑着说道:“皇甫无双,或许之前的你还让我有过一点喜欢,像喜欢一个不懂事的顽劣孩子一样。但现在,就连那点喜欢也烟消云散了。你还是快走吧,我敢说,现在满城都在搜索你的下落,你这样子,若不赶快躲一躲,恐怕还是会被抓住的!”她一字一句,声音清冷的说完,再伸手抓上皇甫无双受伤的手腕,将他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转身翩然而去。

  皇甫无双定在当地,直到花著雨快要走出巷口时,他才僵硬地转过头,借着微薄的月色,看着她的大红色衫子在风中微微摆动,看着她黑色的披风在风里飘起,露出披风下红色罗带束出的不盈一握的细腰。那一瞬,他恨不得冲上去将她的细腰捏在手中揉碎,看她还能不能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他终于不舍地将目光收回,眼下他的处境多么危险,他心中是明白的,他现在没有功夫和她周旋。他慢慢地沿着小巷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只觉得四肢百骸空荡荡的,使不出一点力气。

  他有些茫然地走着,丢了皇位,丢了她!黯淡的月光直应眼底,连心情也似乎是黯淡的。

  他回忆起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嗔一怒。皇甫无双的心,一时凄凉,一时怨愤,末了终于发狠:“花著雨,小宝儿,谁让你当初要来招惹我,助我帮我管我。最后却要弃我而去,我跟你就是个死局,你想解开,等下辈子吧!”

  月色透过巷子里的疏枝枯藤照耀在他年轻俊美的脸上,一片暗影阴沉。

  花著雨从小巷内缓缓步出,用披风将身子团团裹住。眼前,忽然跃出跌入地道那一刻,那双带着惊带着痛的黑眸,心中,竟生出无尽惆怅,晦涩酸痛。

  月氏国的小王子如此待她,为什么?

  为什么那眸光,竟让她感觉到莫名的心痛?

  会不会是他?

  她靠在小巷的墙上,震惊地想着。

  记忆,真的是一件折磨人的东西,努力想要忘记时,却又拼命的想起,努力想要想起,却又早已失去,再也要不回来。

  刑场上的一幕一幕,从眼前掠过。

  当日,她原本以为蓝冰唐玉他们会来劫法场的,所以,她暗自疏通了刑场上的部分官员。可是,最终却没有人来。所以,她才不得已上前,刺了他几剑,打算事后封住他的穴道和脉搏,以假死将他救出刑场。可是,她最终却刺死了他。

  如今想来,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以他的为人,怎么会甘心赴死?蓝冰铜手和唐玉又怎么会不去劫刑场?除非他有了万全之策,可以安然逃离。

  思及到这一点,花著雨浑身忽然抖了起来。可是,这似乎不可能!她明明看着他失去了呼吸,失去了温度!

  花著雨再将刑场上的点点滴滴回想了一遍,记忆忽然定格在当日的三公主所赐的那本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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