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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〇


  只是从来没想到,鱼落喜欢的人居然是君凛,可现在知道了倒也不惊讶了。她自小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十一岁进宫开始暗中保护君凛,先不说青梅竹马,情窦初开。单说君凛自小无法无天肆意妄为惯了,他身上有着鱼落渴望的肆意、洒脱和天真。君凛就像骄阳那般热烈,熄灭了鱼落曾经的黑暗。

  君赤从来都是乖乖的、听话的,虽然后来变成了一个只会教训自己的小老头,可那份关心却是出自真心的。他许是对自己有利用有算计,可那么多年的相处,也许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真心实意已付出了,他已经真的把自己当亲人了。

  物是人非,如今的自己都不敢再回太平轩去看一眼,生怕忍不住会哭出来。

  那时与西乐一起走了,自己也曾经很后悔很后悔,但自从遇见小白后,那后悔逐渐地淡了许多。直至和小白离开,自己才知道当初执意出宫要寻的是什么,虽是不承认,可那时第一次在辰国皇宫看见小白时,心底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和莫名的亲昵……也许更早,更早的时候自己便已认定了小白,是在月国的中秋的晚上还是相拥的那夜……冥冥之中总是注定很多东西,你逃不掉,也忘不了……

  玉夫人一生算计,不也未逃了一个情字,今日的她要比自己最后一次见她要苍老得多了。她虽是对君赢的死轻描淡写地带过,可眼中那深切的痛意和心灰意冷如何隐藏?

  玉夫人是个傲气的女子,她一直知道君赢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为了那股傲气她并未强求。许是知道自己很快便会变老,许是知道君赢永远不会把后位给她,故而远离月国。虽是离得那么远,她仍然一心守护着自己与君赢的孩子。她那么地那么地爱着君凛,还不是因为君凛是她与心爱之人的孩子。她既已有了爱人的孩子便不再强求爱人的心了,她是如此的知足如此的聪慧,可心中却依然积怨难平。

  当初玉夫人将自己送到訾吟风的身边,表面上虽是成全自己前世的夙愿,可偏偏却对君赢隐瞒了自己还在人世的消息呢?谁能说清楚她这是不是出自私心?是不是出自报复?

  玉夫人让自己活在君赢的眼皮下,却不让君赢知道。她便是想亲眼让君赢折磨自己,她便是想要看着君赢以后的日子在悔恨和懊恼中煎熬。玉夫人利用君赢对自己的伤害,来平复心中那埋藏了多年的怨和恨。

  时至今日,玉夫人终还是后悔了……今天她说起君赢的死时,眼中明明闪过悔恨和浓浓的心疼,虽一闪而过却那样的深刻那样的深刻。既然当初选择爱他,又何必要折磨他呢?难道就因为他不能回应你的爱吗?

  人真可笑不是吗?

  訾槿站在朝凤宫宫外,望着牌匾上苍劲而隐含柔意的三个字,径自出神,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朝凤宫,朝凤来栖。这宫殿又埋藏了君赢多少心思和念想?明知是今生已无指望,却还在心中默默乞求着、默默守候着、默默保留着。

  只要当初她喜欢的,君赢都接受并思念着,不然君赢为何要在这月国的皇宫中建下那她曾送给訾吟风的太平轩。还不是因为太平轩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她亲手设计的,还不是因为太平轩内所有的摆设都是她亲手放上的。

  明明知道那太平轩并非自己所有,明明连看都不看去看一眼那太平轩,却还是要将它建在自己的宫内,苦苦的折磨自己。

  人真的很傻不是吗?很傻很傻不是吗?

  君凛疾步跑出朝凤宫,抬眸便看到站在宫门口的人,那满眸的慌张及惊恐瞬间被安抚下来。他伸手一把将訾槿搂入怀中:“去哪了?去哪了?他们都找不到你,他们都不知道你去哪了?为何要一个人乱跑?为何不让人跟着?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訾槿身子僵了一下,随即软了下来,她伸出手轻抚着君凛的背心,低声说道:“都一国之君了,为何还是这般的莽撞。我随便走了走,忘记了时间,让你担心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君凛慢慢地放开怀中的人,有点不信地望着眼前的人的脸,轻声地问道:“你……在对我说话吗?”

  訾槿失笑出声,眸光柔和:“这地方还有第二个人吗?”

  君赢双手微微颤抖,受宠若惊地凝视着訾槿的脸,良久,他一把将訾槿打横抱起转着圈,大声地笑了出来。

  訾槿惊呼一声:“慢点,小心……”

  君凛嘴角含笑停了下来,凤眸中荡起层层幸福的涟漪,他凝视訾槿的双眸,柔声道:“放心,即便是伤了自己,我也不会伤了你和孩子的。”

  訾槿有点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我饿了。”

  君凛抱起訾槿走进朝凤宫,低低地说道:“想吃点什么?蜂胶甜饼可好?御医说蜂胶最是补身,日常都要多吃,不行……蜂胶太甜了,你正害喜……万一吃不下怎么办?那喝人参鸡汤好不好?那没味,让厨子们放点枸杞做得清淡点……若不然的话,再煮点你上次喝的鱼汤,陆嬷嬷说你这段时间爱吃鱼汤,要不让他们都上点,你都吃上几口,好不好?”

  訾槿缓缓别开脸去,遮掩着微红的眼眸。

  “可是那不舒服?……快,传御医!”君凛轻轻将訾槿放到床榻上,转身对着身后的小五喊道。

  訾槿伸手拉住了君凛的手,伸手细细地整理着君凛凌乱的衣襟,眼眶微红地说道:“没有不舒服,就是被你这一身酒气熏得难受……你看看你衣衫不整的哪还有半点君王的模样。”

  “好好好,那我以后不喝酒了好不好?我不知道你不喜欢闻这酒气……记得那时你可贪杯了,也是,现在你有了身孕自是闻不了这些个味,我这便去沐浴换了这身衣袍。”君凛话毕后,连忙站起身来。

  訾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笑道:“算了,一会陪我吃点东西再去吧,我那日说了气话,后来再去找你,却都被挡了下来。我并非是有意惹你伤心,可这酒喝多了却是伤身,以后莫要再喝了。”

  君凛眸中溢满了喜悦,急忙摇头道:“不喝,不喝了……那时我以为,我以为你还要与我争执,所以才让他们挡下的。我不怕你气我,怕就怕你气我的时候自己也生气,御医说你不能动怒,你别气别恼,只要你和孩子都好好的,我万事都依你好不好?”

  訾槿侧目看向外间,回眸对君凛说道:“好像晚膳备好了,我饿了。”

  君凛连忙抱起訾槿朝外间走去,仿佛捧着最珍贵的瓷器一般,手脚极小心极轻地将訾槿放在桌前的椅子上。

  訾槿好笑地摇摇头:“哪有那么娇贵,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走。”

  陆嬷嬷将一盅汤放到了訾槿面前:“娘娘中午就没吃什么,这晚上可要陪着陛下多吃点。”

  君凛皱了皱眉:“中午怎么不吃?”

  訾槿将盅内的汤倒到碗里,放到君凛面前:“你这么多天一直饮酒不好好地吃东西,现在倒是问起我来了。”

  君凛怔了下,朗声笑道:“好,我吃,不过我吃多少,你也要吃多少。”

  訾槿夹起一块鸡肉放到了君凛的碗中,垂眸说道:“看看你那脸色,惨白惨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怪不得越来越难看了。”

  君凛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侧过脸皱着眉头问到身边陆嬷嬷:“真的很难看吗?”

  陆嬷嬷掩嘴而笑:“是啊,陛下这些日子不好好地吃东西,前日还生生地喝到吐了血,这脸色能好看哪去?……”

  君凛对着陆嬷嬷使了半天的眼色,陆嬷嬷方才住了嘴,他随即偷瞄了訾槿一眼,有点讨好地说道:“其实不是吐血……只是,只是胸口有点不舒服,所以就多喝了几口……”

  訾槿冷着脸道:“嗯?我胸口也有点闷……陆嬷嬷去拿点西北红来。”

  “别!……我不喝了,我再不喝了,再不喝了还不行吗?你生气也不能如此……如此的……那西北红如此的烈,你,你,你别喝行吗?”君凛的声音越来越软,最后净带着恳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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